逢熙蹙緊了眉頭,腦子裡一片亂糟糟的,他何曾這般過?這於他而言,到底是不太好的感覺。
而流雲見他這般,也不敢再開口多言。
他曉得,殿下從來都是理智的,他既篤定那蘊寧長公主不會破壞了他們光複大越的大計,那麼便就如他所言罷。
“回去休息罷。”最終,逢熙揉了揉眉心,面露疲態,只對流雲說了這麼一句話。
“是。”流雲拱手一禮,隨後便向後退著,到了房門處,方才轉過身,離去了。
這長夜,似乎就要走到盡頭。
逢熙踏出書房,望著那一片漸漸泛起魚肚白的天幕,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春露微寒,空氣裡彷彿都帶著些許青草的香氣,但細嗅之下,還摻雜著些許的血腥味道。
晨光就要破空而來,一切,也都將暫且歸於安寧。
他在臺階上立了許久,腦子裡空空一片,眼睛下已有了一片淺淡的青色。
最終,他步下臺階,往院子裡另一頭的臥房裡走去。
推開鑲嵌著雕花紋飾的雙推門,逢熙抬步走進去。
拂袖之間,房門再次合上,屋內彷彿不見一點光亮。
但眼前的黑暗於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他仍可清晰視物。
他一步步走到床榻旁,在床沿坐下來,那雙墨色的眼瞳一直注視著那尚在熟睡中的姑娘。
如今的她,真的是太瘦了。
想來這些年,她定然過得艱難。
思及此,逢熙眼裡又流露出一絲歉疚之色,眼底光影流連,如碎影流光。
一聲輕嘆響起,他伸手替她將露在外邊的手小心地放進錦被之中,又替她掖好被角。
此前,他一直不解,她這樣膽小怯懦的一個小姑娘,何以會對他有那樣一份深重的情思。
而這一疑問,終於在今夜,得到了解答。
那幽藍的光屏之中,一幀幀堆疊起來的畫面,早已說明瞭一切。
只是他竟沒有想到,她對他的情意,竟是穿越時空而來,且即便是踏過冗長的歲月,亦猶未更改。
前生,只有十五歲的她,便失去了生命。
而後作為鬼魂之身,被困魏國皇宮幾年,他亦無法想象,她是如何自己堅持過來的。
在她的前生,他與她之間,不過只有杏花林中的匆匆一面。
他一早便忘了,可她卻一直記著,還記了這麼久。
原來,她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份,亦曉得他來魏宮的目的。
她或許不曉得,她是一個多麼好的姑娘。
好到……他雖擁有著,卻總在患得患失。
而她,怕是也與他是一樣的心情。
修長的手指一寸寸撫過她的面龐,他似乎是要將她的眼眉輪廓深刻進自己的魂靈裡。
“傻姑娘……”他輕輕地呢喃。
他的嗓音柔和無比,似水溫軟,帶著無限的繾綣之意,留存著他的脈脈溫情。
逢熙就這麼一直坐著,一雙眼從未離開過她熟睡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