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逢熙的各種惡意,便不打算將遇見顧世子的事情說與他聽了。
逢熙見她這般不肯直言,心頭沒由來的便有些煩躁,常年疏冷淡漠的如玉面龐上亦染上些許薄怒。
他也不言語,只是盯著他面前這個埋著頭,戰戰兢兢的姑娘,輕輕抬起右手,手指在指節處微微扣了扣,他閉上眼,一些畫面便忽的湧進他的腦海之中。
片刻後,他再睜眼時,一切都已經明瞭於心。
“你遇上顧舒顏了?”他終於開了口。
秋果頓時有些發懵,他是如何知道的?
“他又為難你了。”逢熙這話說得十分肯定,望著秋果的那雙眼中也泛起些許細微的漣漪。
永安巷中的十個來回,冷宮後的落水,以及她與顧舒顏後來衣衫不整相對而坐吃烤魚的情景,在方才那一刻,都清晰的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秋果驚詫的看著逢熙,不知他竟還有這般能力。
“是否如我所言?”逢熙看著她,神色仍舊有些肅冷。
“是……”秋果只得老老實實的答話,不敢再有半點隱瞞。
他到底不是個凡人,只憑指間一算,便能知曉她所有想要瞞下的事情。
“你可知錯?”逢熙微蹙著眉,嗓音仍是那般清冷冰涼。
秋果一聽他這話,當即便跪在地上,忙道:“奴,奴婢知錯。”
“呵,知錯?”誰知逢熙卻忽的冷笑一聲,一雙墨色的眼眸看向她,那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淩厲。
正當秋果被逢熙這般眼神注視得身形發顫時,卻見他忽的站起身來,走到了她的面前,雪袖拂過,她已被他提著衣領自地面上站起來。
她慌忙抬眼,卻正對上他那似覆著冰雪的眉眼,一時之間,她竟怔愣住。
恍惚間,她只聽見他道:“認錯倒是一向很積極?”
他湊得很近,近到秋果能看清他那一張毫無瑕疵的白皙肌膚上些許細微難見的絨毛,眉似遠山,眼瞳幽深,鼻樑高挺,他儼然是這紅塵濁世中,最不染塵埃之人。
這一瞬,秋果不由屏住呼吸,胸口是一陣疾跳,整個人像是飄忽在柔軟的雲中,不知身該歸何處。
她何曾像現在這般,離他這麼近過?
於前生花影之間,她曾夢過的少年郎,此刻就這般鮮活的立在她的面前,依舊是那般深邃的眸光,依舊是如此清俊的模樣,依舊一如當初那般,住在她的心底數年,如霜如雪,不染纖塵,動人心魄。
秋果腦中一時思緒萬千,猶如一江水滿,傾覆荒原。
而逢熙雖能動用些術法算出他人身上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卻終究沒有解讀人心的本事,此刻,他本是存著要好好嚇唬一番這小姑娘的心思,可見她又是這般呆滯發怔的模樣,便以為她已經是嚇得不輕。
他又想起初時她面對他時那般戰戰兢兢,惶惶不安的膽小模樣,也是近些日子她方才大了些膽子,他可不想再將這小傻子嚇得又縮回殼子裡。
於是他便微微軟了神色,松開抓著她衣襟的手,又替她理了理那一身發皺的衣衫,嗓音也刻意放柔些許:“日後再不可單獨與顧舒顏相處。”
他頓了頓,放下了替她整理衣襟的手,又道:“尤其不能再那般衣衫不整。”
秋果此刻已經像是飲過陳年佳釀一般,腦子裡暈暈的,不論逢熙說什麼,她都迷迷糊糊地點頭。
而逢熙見她這副模樣,內心之中便忍不住又泛起些漣漪,眉眼間的神色更是又溫軟了幾分。
“日後不必再理會那顧舒顏,見了他,你只管跑便是,可曉得了?”他的手覆上她柔軟的發頂,嗓音低沉清冽。
秋果忍不住捂了捂發燙得臉頰,低著眼不敢迎上逢熙的目光,只是輕輕的應了一聲:“奴,奴婢曉得了。”
屬於少女的細弱嗓音,如同柔軟的羽毛一般,輕輕撓在了逢熙的心頭。
他的瞳孔縮了縮,眸色在這一刻變得更深,面上卻仍是一片淡然如水,看不出一絲異樣。
“日後再不可如今日這般遲遲不歸,記住了麼?”他又說道。
秋果點頭如搗蒜,忙道:“奴婢記住了。”
見她如此聽話,逢熙方才滿意了些,又揉了揉她的發,收回手後,說道:“快去將這衣衫換了,好好洗漱一番。”
秋果聽了他這話,方才想起他是極愛幹淨的,平日便見不得髒汙灰塵,而她如今這身衣衫不但是在那湖水裡泡過的,更沾了吃烤魚後留下的汙漬……後來她又在那草地上躺過,亦沾著些未曾拍掉的草屑……
可是逢熙方才卻替她整理衣衫,甚至撫了撫她的發頂……秋果想到這裡,當下便有些窘迫。
於是她連忙應了聲,轉身便跑上臺階,疾步跑過迴廊,往自己的屋子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