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便不再開口,只伸手執起玉筷,開始用膳。
周遭終於靜謐下來,夕陽的餘暉穿梭在婆娑花枝之間,破碎成耀眼的光影。
偶爾有一絲微涼的風拂過,穿過人的衣袖,衣袂微動,簌簌花落。
彼時,秋果又忍不住抬頭去看那一抹如霜如雪的身影。
他吃得緩慢,動作十分優雅,一姿一態,彷彿都可入畫。
秋果悄悄捧心,正偷看得起勁,卻見他擱了筷子,似乎是不願再進食了。
她蹙眉,抿了抿唇,終是沒忍住,開了口:“大人,您……再吃一些罷。”
逢熙卻是看著眼前這些未曾用上幾口的飯菜,搖了搖頭,道:“不必了。”
秋果想了想,見逢熙真的是不願再吃,便將食盒再一次開啟,將最底層的一隻小小的陶罐拿出來,放到他的面前,開啟了蓋兒。
“這,這是奴婢在膳房找的鹹菜……雖看著不怎麼好,卻十分開胃。”秋果小心翼翼地說道。
她也知道這樣的東西逢熙怕是從來都未曾見過,也未必會嘗,但她在膳房時想起他近日胃口實在不好,便沒忍住像花明公公要了一小罐。
只是回來時,她又猶豫半晌,還是未將那小陶罐取出來。
此刻見他又是吃了幾口便作罷,她才鼓起勇氣將陶罐取出來,想他若是能用些,多吃些飯也好。
第34封情書:棋局何解
逢熙聽著她細弱的聲音,低眸看向那小小的陶罐。
不過只是簡單將蘿蔔絲醃製而成的鹹菜罷了,逢熙定定的看著,卻覺得那是他闊別多年的記憶。
凃州為奴的那些年,如今想來,他仍歷歷在目。
僵硬的饅頭,簡單的鹹菜,便是他那許多年裡,於黑暗的牢獄之中,狼吞虎嚥的美食。
而後葉如梔將他從牢裡帶出來,那一日,他的面前擺滿了真正的珍饈美食。
他一人將那一桌的食物吃得幹幹淨淨,許是因為多年不曾吃過這些東西的緣故,那種陌生的飽脹感,逼得他又吐了出來。
自那之後,他便食慾不振,每一餐都只是吃幾口便飽。
“大人,這是花明公公做的鹹菜,奴婢嘗過了,比尋常的鹹菜都要好吃,您,您試試罷?”秋果以為逢熙不願,便又小心的開口勸道。
逢熙抬眼看了看她,又將目光停在手邊的玉筷上良久,最終,他還是執起玉筷,自陶罐中夾了些鹹菜,和著米飯吃了下去。
明明是這般簡單的味道,可綻放在他的味蕾時,卻成了難得的佳餚。
昔年於凃州混沌度過的歲月,彷彿在這一刻又一次一一展現在他的眼前。
他忽的恍然,原來無論何種珍饈,何種佳餚,都抵不過那些潦倒困頓的歲月裡,再尋常不過的粗茶淡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