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嫵需要靜養。”顧容琛骨節分明的手指夾著煙霧肆意的香菸,毫無感情,像是一尊靜默的雕塑。
這不過是託詞,難得他顧容琛還會委婉輾轉。
程靈韻胸口一陣揪心的疼痛,她明白男人現在的感受,也明白他對自己一定懷著或多或少的恨意,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若不是她當初一意孤行,執意離開白承驍,約她出來見面,那簡嫵還是好好的,她們的孩子也不會早產。雖說現在各項指標正常,但是到底不如瓜熟蒂落,順應自然的好。
“我,我只在房間門口看她一眼,就一眼,看到她平安地躺在裡面,我就心滿意足了。”她淚眼婆娑,眼眸的光芒已經被期許與自責淹沒。
白承驍想安慰幾句,然而面對凌厲的顧容琛,到了嘴邊的話也被吞沒,只是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幾分,這樣也算是一種無聲的安慰了吧。
煙霧騰騰,顧容驍的俊容上沾染了一夜疲憊之後殘留下來的無力感。
她們兩個的關係,他不是不知道,換位思考,若是自己朋友因為這件事被綁架,他也會愧疚萬分,可是理解歸理解,他實在是做不出違心的決定。
“承驍,帶她回去休息吧。”已經冒出點點青碴的肌肉微動,只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在程靈韻聽來,這已經不僅僅是拒絕某個請求這麼簡單的話了,這根本就是給她們兩人的姐妹情下了判決書。
不知道是應該替蘇簡嫵開心,找了一個如此疼惜在意她的伴侶,還是應該怨恨顧容琛妄自替妻子做出抉擇。
一行清淚從她眼角滑落,浸潤了乾澀的嘴角,程靈韻伸手捂住嘴,一陣無聲抽噎。
普天之下的痛苦並非都只是一樣的,它和人無異,亦是有著三六九等的。要是能用眼淚表達的痛苦是九等之痛,那麼此刻的程靈韻必是三等之苦無疑。
畢竟是自己的女人,白承驍看著她這樣難受。
“我沒求過你什麼,現在求你,讓靈韻看一眼簡嫵,行嗎?”他的視線緊緊地穩穩地落在滿目滄桑的男人身上,言語之中的懇求已然是聞者動容。
程靈韻沒有想到白承驍會為她開口求人,還是求顧容琛。
誰不知道顧容琛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如果一定說有人能夠勸動他,那也就只有現在躺在病房中的蘇簡嫵。
四目相對,過往種種皆在眼前浮現,她朦朧的雙眸中多了幾份難以描摹的情絲。
顧容琛將手上還剩半截的香菸掐滅,背對著二人,冷然道,“我可以做到既往不咎,不會遷怒於你的女人,也希望你現在能把她從這裡帶走,我不希望小嫵再受到二次傷害。”
話音剛落,他修長的腿邊向前邁去,他堅信他對蘇簡嫵的恐懼與驚慌感同身受,而程靈韻進去之後勢必要表達自身的內疚之情,這不是寬慰,而是給小嫵的心裡添堵。
走到電梯面前,按下上樓梯。
這裡是婦科,顧老爺子則是在醫院頂樓的高階修養室修養。
看著他離開,又消失在走廊的盡頭,程靈韻的淚水終於是繃不住了,像新開的泉眼一般,潺潺地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