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頭,白色的大把鬍子入目。
師傅,他低低叫了一聲。
虛清道君輕輕嘆了一口氣,坐到了他的床沿,望著他幾天來暴瘦的容顏和身形,半晌沒說出話來。
就這麼坐了半個時辰,二人默契地沒有開口打破這難得的寧靜。
子晏,你長大了,要為自己打算。
虛清聲音一頓,嘆了口氣,搖搖頭,從儲物袋掏出一個短頸的玉瓶來,倒出一顆藥丸給他,卿晏不明所以的接過,抬眼望了眼自家師傅,只聽他道:爭與不爭,全在你。
他毫不猶豫地吃了下去,不管它是穿腸爛肚的毒藥,還是曠古爍今的邪藥,只要能救下熙染,付出什麼都是值得的。
他這麼以為著。
誅邪大會很快就開始了,參加這次大會的,除了重新排序的寧嶽九宗,還有來自各個中小型宗門和家族的主心骨和精英,可謂是群英薈萃。
他穿梭在人群中,一身道袍掛在他暴瘦的骨頭架子上,立時減去了他七分的氣質,從前的卓爾不群自命不凡通通失了色,如同一塊石頭,磨去了恣意的稜角。
他隱在人群中,即使以前與他稱兄道弟的同齡天才也不能一眼認出來。
突然間的平凡,將他潑灑成一幅毫不起眼的潑墨山水中的一顆石子,一棵樹,一株草。
在這不起眼的位置,正好能清晰的將看臺上每一個大能的表情盡納於眼底,也剛好能看到他心心念唸的女子被五花大綁在通天柱上。
率先出面的是藥王,他最尊敬的長輩。
他發表了一些煽動性極強的感言,便輕而易舉的將話題引到了熙染身上。
他永遠也不會忘卻,他最敬愛的長輩用盡世間一切貶義的詞彙加諸於他最深愛的心尖上女子,她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委屈和無助,他很想站出去,但是他不能。
他緩緩地放下了手,握成拳頭,攥緊了衣擺。
主事下令行刑的那一刻,人群沸騰了。
他親眼看著一根根長足半尺的銷魂釘穿透她的皓腕,血花四濺,走成一片靜止的戩魂之作,熙染的尖叫聲隨後響起,直沖雲霄,一股熱血逆流而上,直沖腦門,他甚至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快速沒入人群,向前推移而去……
他被擋了下來,而擋他的人,正是虛清道君。
“你要想清楚,是要救她,還是害她?”
他強自嚥下一口氣,布滿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臺上的銷魂釘一根一根的釘入她的關節,那附有韻律的敲打,彷彿釘向的不是熙染,而是他——卿晏。
“師傅,我要上去救她!”他的唇瓣被他咬得猩紅,鮮血從唇邊溢下,詭異瘮人。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於人群中穿梭來去,已有大能將目光移向了他,
虛清道君先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低喝一句,將他拖出了人群,往人少的地方而去。
“師傅!你放開我!”卿晏素手甩不脫,竟用了十分的靈力將他震了開來,然後迅速向來時方向飛去,卻被虛清道君的一句話說得身形一滯。
“你這樣莽撞,只不過是令她早死!”
“……”
“子晏,一個女人而已,比起仙道長生來,不過是人生的匆匆過客,何必執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