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李芝都不敢往深了想,可越是不敢想,卻偏偏控制不住自己,坐在炕上,手腳無處安放不說,連心裡也七上八下的。
“二舅媽,我和我老弟回家去等吧,萬一這時候我爸媽回來啦見不著我倆該著急了。”譚笑一門心思想的都是爸媽被什麼事耽擱在路上、或者是車子壞在半道上了,李芝想的那些,她完全沒想法。
“這麼大點的屯子,你爸媽回來了還能聽不見車響?再說車子到時候就從咱家門前過呢,你倆就在這等著吧,黑燈瞎火的回去我也不放心,你倆吃飯了沒有?二舅媽給你倆弄點吃的。”
“別忙活了舅媽,我倆吃過了,晚上燉的大鵝,剩下的還在鍋裡放著呢。”
“那也行,你倆磕點毛嗑,這是我新炒的,好吃!”
李芝心裡越發的慌亂,也沒心思跟倆孩子多說話,一會兒就跑到院子裡聽上一聽,過了你一會兒告訴譚笑王軍已經帶著人走了:“去了不少人呢,車子壞了也沒事,能修好。”
“嗯,舅媽你也歇著吧,咱等著吧。”譚笑的心稍微停靠一下。
“對,等著,等著就行。”
夜裡十一點,譚敘已經躺在王軍家的炕上睡著了,旁邊睡著王軍的閨女嬌嬌。譚笑合衣靠牆坐著,眼睛瞪得老大、嘴裡發苦、心裡更是急的要著火。
可她卻什麼都不能說、不能做,牆上的時鐘一分一秒,都在敲打著她的心。
李芝也沒睡著,躺在炕上,都不敢看譚笑,更不敢往深了想,藏在被窩裡偷偷掉眼淚,這要是老姐和老姐夫有個啥好歹,倆孩子咋整啊?
十二點……一點……兩點,譚笑真的坐不住了,再過幾個小時,天都快亮了,豐産鄉離這裡能有多遠,四個小時足夠車子跑幾個來回,爸媽不見回來,咋出去找人的二舅也不見回來呢?難道是出啥事了?
這麼一想,譚笑腦門登時就出汗了,兩隻手抖得連拳頭都握不住,心裡像是被人撬去一塊,火燒火燎的疼。瞅瞅在炕上睡相香甜的弟弟,眼淚撲簌簌往下砸,落到衣襟上,滲進毛衣裡。
譚笑哭的時候,李芝知道,孩子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她咋能不知道呢?可知道有啥著,孩子怕哭出聲來讓弟弟聽見,自己也只能裝作睡著了,心裡不斷祈禱:“老天爺你行行好吧,別讓倆孩子沒了爸媽,才多大點的孩子啊!沒爸沒媽可咋過?”
淩晨三點二十分,有車的聲音從屯西頭那邊傳來,譚笑猛地跳下炕,連棉衣都沒顧得上,拔腿就往門外跑,李芝也趕緊起來跟著跑了出去。
風像刀子似的割在譚笑的臉上、脖子上、厚實的毛衣在零下三十度的室外,一點作用也不起,可譚笑卻像是感覺不到冷似的,拼命往院子外面跑,王軍家大門外,一輛四輪車剛剛要停下來,天很黑,車燈又晃得人睜不開眼,譚笑看不清人臉,只好拼命地喊:“爸、媽!”
“爸、媽,你們在哪呢?我是笑笑?你倆回來了嗎?”
原本亮著車燈的瞬間黑了下去,半天,也不見有人回應,譚笑跑到車後面,睜大眼睛在裡面尋找,“爸、媽,你們在哪呢?我是笑笑啊?”
王軍從車子上跳下來,一把攬住譚笑的頭,按在自己懷裡,三十歲的男人,“嗚嗚嗚”地哭出了聲。
這下,譚笑不喊了,她像是被什麼定住了一樣,身子木木的,腦袋濛濛的,眼淚卻洩成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