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你還記得去年得闌尾炎的事吧?你的一條命,是你譚叔給的,要不是他趟黑開車拉你去縣城,你現在墳頭的草都老高了。”
“這麼些年,笑笑家沒少幫咱們,沒有他們家,你媽我連地都種不上,咱家四口人都得喝西北風。”
“媽,你說的這些我們都記得,不會忘了的。”尹娟眼淚汪汪,雙手抓住譚笑的衣服,臉上表情複雜,有感激有慚愧。
尹翠也哭了:“是呀,媽,我啥時候都能記著,要不是我譚叔送我去醫院,還給我交手術錢,我就死了……”
唉,就怕這樣,譚笑心裡別扭的不行,讓人把自己當菩薩似的看,可她腦袋上沒有光啊。
周淑英眼圈也紅了:“你們記得就行,媽就怕你們忘了。你們不但現在要記得,以後也得急著,記一輩子。以後不管誰有能力了,都得加倍回報你譚叔和王姨的情分。”
周淑英說完孩子,又看向譚笑:“笑笑,你回去跟你媽說,明天就過年了,姨家的確是沒有包餃子的面,你驍哥三個月才回來一次,今天這面和肉你周姨我就舔著臉收下了,但以後,真的不要再給送了。
我們吃不起白麵,就吃苞米麵;包不起肉餡的餃子,就包蘿蔔餡的餃子,只要不餓肚子,就萬沒有再收你家東西的道理。”
“這些年,你家幫我們的夠多的了,這一次也是,姨會記著帳,他們那個死爹指望不上,等他們仨長大了、成人了,讓他們自己還!”
“誒!”
譚笑覺得自己的屁股都硬了,這種被人當恩人感懷的感覺真尷尬。但她知道周淑英說的是真心話,絕沒有在她面前作秀的嫌疑。
這個女人,自從丈夫進了監獄,一手挑起家裡的大梁,無論怎麼辛苦,始終堅持供三個孩子上學,為了孩子的前途,勞累不說、甚至連自己的尊嚴都可以舍棄,這樣的母親,讓人敬佩,這樣的女人,值得人尊敬。
“行了,姨也不留你,讓你驍哥送你回去吧。驍,把你妹妹送到家再回來。”
譚笑很想說不用了,路不遠,她自己可以回去。但想到沉甸甸的書包,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更何況,周淑英也不會同意她自己回去的。
“那姨我走了啊,尹娟、小翠,有時間你們倆就去我家玩兒!”
“行,慢點走,路滑,沒事兒就過來!”
尹驍拉著譚笑的爬犁、倆人一前以後推開尹家的大門,上了大道,尹驍停住腳步,把拉爬犁的繩子,搭在左肩上。
譚笑也站住了,從肩膀上往下卸書包,又蹲在地上,從書包裡往出翻東西。
冬天的東北很冷,夜晚更甚,預估計,此時室外溫度至少有零下二十幾度。尹驍面向西站了一會兒,不見身後有腳步聲,回過頭來,譚笑蹲在地上忙活的腦袋都不抬一下。
西北風從身後吹來,後脖子像刀割一樣疼。雪的映襯下,寒風越過自己吹起女孩枚紅色的圍巾,發梢飛揚、劉海也翩翩起舞,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黑黢黢眼毛,尹驍覺得自己的心,突然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