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老譚太太被二兒子譚守林送回了屯西頭的哥哥家,說是送,其實是老譚太太自己堅持要回去的。
譚守林急的直揪頭發,嘴皮子也磨破了,還是沒能阻擋老太太的腳步,最後不得不用爬犁把她送回去。
那個裝衣服的包裹,依舊被老太太抱在懷中,一如來時候的樣子。
從舅舅家回來,譚守林一個人開始喝悶酒,兩斤裝的酒瓶子,喝的一滴都不剩。酒入愁腸、雙眼血紅,這個過了年已經三十一歲的男人,一晚上沒說一句話。
說啥?跟誰說?
一邊是老婆,一邊是老媽,誰對誰錯,又能怎麼樣?
對於譚守林的喝悶酒,王佩這次難得沒有發火,只是臉色陰沉的跟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天似的。大年初二就把婆婆送回去,不管因為個啥,說出去,丟的是他們兩口子的人。
本來她打算讓老太太出了正月再回去的,最起碼,也得過了十五不是?盡管她對於譚守林把老譚太太接過來過年這件事有意見,可人都來了,表面的功夫還是要做的。
該客氣的時候客氣,該孝敬的時候孝敬,不管老太太之前怎麼對她,看在自家男人和倆孩子的面子上,她也想著要忍忍。
哪成想,大年初一,一場大拜年,就破了她的功。
正月初一,譚守木帶著老婆孩子來拜年,正趕上他們家要吃下午飯,瞅見飯桌子,五個孩子的眼睛就跟餓狼似的直冒綠光。
張秀華那個沒臉沒皮的玩意兒,剛把譚光丟到老太太懷裡,轉身又把譚陽抱到飯桌子邊上,於是一桌子自己累死累活給孩子做的好飯菜,變成了譚光、譚陽的年飯。
孩子小,一年到頭吃不上啥好吃的遇到吃的把控不住自己也就罷了,張秀華破罐子破摔沒臉沒皮也就算了,可讓王佩生氣的老譚太太。
一個勁兒地把好吃的給譚光夾,還招呼譚圓、譚丹三姐妹也上炕一起吃,更讓她生氣的是,飯後張秀華紅著眼睛跟老太太訴苦,說家裡吃了上頓沒下頓,過年一斤肉都沒買,連餃子都沒吃上,老太太竟然也哭了,然後指著譚守林的鼻子說他沒長心。
“老二你但凡是有點心,也不能眼瞅著你幾個侄子、侄女過年吃不上肉啊!你家殺了一頭豬,怎麼就不想著給你兄弟送去點。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媽,就給你大哥家割十斤肉、拿十斤面……”
譚守林被罵的尷尬極了,卻又笨嘴拙舌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到最後,譚守木和張秀華,領著五個孩子並十斤面、十斤肉走了,留下王佩掀了飯桌、一把鎖頭鎖了倉房的門,跑到自己四叔家住了一晚上。
初二早上老譚太太走了以後,譚笑去表舅家接媽媽,王佩也知道這大正月的在人家住著不好,更何況家醜不可外揚,關起門來,還有很多事要做。
夫妻倆一個喝悶酒一個嗖嗖放冷箭,但最終還是沒吵起來,也算是一大進步。
但譚守林要把他媽接過來度晚年的計劃算是徹底泡湯,連譚笑想著給媽媽做思想工作的想法也暫時擱淺。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誰也沒招兒。奶奶一天不改偏心眼子這個毛病,這個家就一天容不下她。
新年新氣象,過完年,趁著春種還沒開始,譚守林夫妻倆又開始從城裡折騰東西到市場去賣,譚笑雖然捨不得寒假,卻也不得不在開學的時候背起書包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