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一算時間,距離上一次譚笑見到老譚太太,已經將近一年了。
那時候的老譚太太,還坐在自家窗明幾淨的房子裡,頭發梳的一絲不亂,手中握著煙袋鍋子、衣服每一個褶皺都像是疊出來的那麼板正。
短短的一年時間,雖然頭發絲依然梳的順溜,衣服也挺幹淨,可譚笑怎麼都覺得哪裡不對勁,白氣迷濛中,仔細辨認,原來奶奶身上那種淩厲的氣勢少了許多。
“笑笑、小敘,叫舅奶。”
“舅奶。”
“哎,都是乖孩子,快點跟你爸進屋坐吧。大姐,火不用燒了,你也進屋吧,孩子來看你了。”
老譚太太沒說話,眼神從兒子、孫子、孫女身上略過,又放到了自己手中的柴火上。把幾根帶著枝丫的細樹枝掰斷,放到旁邊的地上,拍了怕膝蓋上的灰塵,想要站起來。
弓著腰往起站,沒站起來,這時候譚笑快步上前,一把攙住老譚太太的左邊胳膊,“奶,你慢點。”
老譚太太有點意外,臉上雖然還是沒啥表情,但偏過頭去瞅了譚笑一眼。
被老爸在背後擰了一把後脖子的譚敘,也蹭蹭蹭跑過來扶住了老譚太太的左胳膊,在姐弟倆的攙扶下,老太太慢慢站起身,然後一步一步地走回屋,從始至終沒說過一個字。
“二舅媽我先進屋了啊。”
“進去吧,你媽就這個脾氣,你們當兒女的別生她的氣,這大半年,除了你偶爾來幾次,沒見誰來看過她,孫子輩的就更是沒有一個。”
“我知道了舅媽,我這次是來接我媽去我家過年的。”
“行,我一會兒幫她把東西收拾一下。”
南北兩鋪炕,中間地上一座鐵皮爐子,黝黑的爐筒在空中拐了兩道彎,最後在西邊牆壁處開了一個洞,炊煙順著洞口飄到外面。
孫雪她爺爺,也就是譚笑的舅爺老孫頭正坐在南邊的炕尾抽煙,炕頭上,一張厚被子下鼓鼓囊囊睡著一個人,長腿長腳耷拉到炕沿,這個點了還在睡覺,這屋裡除了譚守林的表弟孫老四再沒有別人了。
老譚太太住在北炕,祖孫三人到炕邊,譚笑和譚敘松開攙扶奶奶的手,老太太兩只腳蹬掉棉拖鞋,並排放在炕沿根下,慢慢爬上炕,譚笑也跟著呲溜一下爬了上去,譚敘也學著姐姐的樣子,打算往上爬。
老譚太太想阻止的手勢剛剛揚起,又落下,從身後扯過來一條被子,攤開,“炕上涼,坐這上邊。”
老太太說的是真的,炕真的很涼,譚笑手摸到的地方,甚至有點冰手。
她有點不能相信,把手伸向炕裡,還是涼,伸向炕頭,雖然溫度比別的地方高了一些,但還是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