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敘剛才真是被嚇壞了,換成誰沉浸其中的時候突然被喝止,也會驚慌失措,更不要提他還不小心把老頭的鬍子給揪下來幾根。
怕什麼又偏偏甩不掉,手中的鬍子就像是烙鐵一樣緊貼在掌心,小家夥已經絕望地看到自己被媽媽按在炕上笤埽疙瘩抽屁股的那一幕了。
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太姥爺竟然替自己說話,一向強硬的媽媽也不得不退讓,譚敘現在怎麼瞅這個老頭怎麼覺得歡喜,又想到自己手中那幾根花白的胡須,小家夥臉紅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譚敘因為內疚而臉紅,林兆發卻錯理解為這孩子是害怕了。這麼可人又懂事的孩子,王佩怎麼就捨得呵斥,屯子裡那群這麼大的小子,天天不是上房掀草導致下雨天漏雨就是滿屯子追人家的雞鴨鵝抓住燒了吃,哪有這孩子懂事。
王佩這脾氣,還真是跟他那個爹一個德行,不管不顧地就發火,以為誰怕他爺倆呀?
老頭子心裡這麼想,伸手就把譚敘摟到懷裡,右手一邊拍著譚敘的後背,嘴上還不歇著:“孩兒不怕啊,太姥爺在呢,你媽不敢把你怎麼樣,她要是打你,太姥爺給你做主,別看我歲數大了,給她幾個膽子,也不敢打我!”
“……”
王佩站在炕邊,一臉的尷尬,最後看了眼一直當做隱形人的林海:“大舅,你跟我舅老爺喝茶,我出去做飯去啊!餓了就先嚼點苞米啞巴。”
“哎,去吧。”
林海點了點頭,從王佩手中接過水壺,給自己和他爹各倒了一杯水,又問譚笑要不要喝,在得到否定答案之後,自己靠在被櫥上滋溜溜地喝了起來。
譚笑覺得媽媽家的這門親戚很有意思,老頭又倔又犟,像是一頭不服管的驢子。兒子卻隨意淡然,頗有一種隱者的風範。不過說好聽了是淡然,說不好聽就是慫,錢被搶了就蒙登,沒個男人的樣。
“太姥爺,你臉上咋這麼多印呢?”
“這不是印兒,這叫褶子,人老了都這樣。”
“那是不是誰老了都會有褶子呀?”
“是呀,誰都逃不過。”
“那、我爸我媽也不行嗎?”
“對,也不行。”
王佩走了,一老一小面對面坐著聊天,譚敘的肚子裡好像是裝了一本《十萬個為什麼》,而難得的是林兆發回答的時候很認真,沒有一點敷衍和不耐煩。
譚笑聽了一會兒覺得實在是無聊,索性靠在窗臺上打起盹,早上起得早,暖意融融睏意上頭。
左邊,一老一小天真的對話時而高時而低,右側,林海呲溜一口茶、嘎嘣一聲苞米啞巴,極有規律。
譚笑真的覺得自己要睡過去了,如果沒有接下來的這一出對話。
“太姥爺我馬上六歲了,你幾歲了?我姐教我數數,用手指頭數,兩隻手就能數的過來,你是幾隻手?三隻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