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譚笑哆裡哆嗦推開自家院門的時候,譚守林正在擦車,天藍色的三輪車被他擦得透亮,腳下一個白鐵皮水桶裡熱氣蒸騰,跟他口中撥出的白霧一樣,迷濛又悠揚。
“笑笑?你咋這麼早就回來了呢?昨晚上睡得咋樣?有啥事沒有?”
譚守林昨天下午喝酒喝多了,跟媳婦吵了一架之後,蒙頭睡到天亮,早起才發現閨女不在家,嚇得他當時就一頭冷汗,叫了幾聲媳婦,奈何人家不搭理他,最後還是困得迷瞪的譚敘半夢半醒地囈語:“我大姐去王豔玲家住了。”
“沒啥事,爸你咋不多睡會兒呢?”天天出車趕集,難得休息的時候睡個懶覺。
譚守林回頭瞅瞅身後的窗戶,“不睡了,昨天喝多了,跟你媽倆吵了一架。”又有點不好意思地向譚笑商量:“閨女,一會兒早飯你做行不?你媽生我的氣呢,指定不能起來做飯了。”
“你跟我媽吵了?不是她一個人在那說?”
譚笑的聲音有些大,譚守林立馬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噓,小點聲,你媽還睡著呢!”
你哪是怕影響她睡覺,你是怕她聽見了又罵你。譚笑翻了個白眼:“說吧,因為啥呀?” 不等譚守林回答,轉身就走:“算了,反正待會兒也得聽一遍,我再睡會兒!”
輕手輕腳地脫下棉鞋,譚笑鑽進爸爸還沒疊起來的被窩裡,身子被松軟溫和的棉被包裹的剎那,譚笑舒服地吸了一口氣。王豔玲家實在是太冷了,後半夜爐子滅了,屋裡氣溫驟降。
雖然身上蓋得被子很大,可被面線條稀疏、棉花也又薄又硬,放在鼻端,還有一股子說不清的難聞的味道。
王豔玲或許已經習慣了,可自己和尹娟不習慣,從尹娟被子始終拉到胸口下方的姿勢就能看的出來。
再加上三個人擠一條被子,人與人之間總是留有一條縫隙,前半夜想事情想到失眠,後伴宿涼風是一陣一陣地往身上躥,導致自己一晚上也沒睡好。
與被子相擁而眠,譚笑幾乎是瞬間就睡了過去,至於爸媽為什麼吵架、事態嚴重不嚴重,要如何調節,才不費力去想呢。我是個小孩子,吃喝玩樂才是我的任務,其他一律與我無關。
“姐、姐,我餓啦!”
譚笑是被一連串近似於咒語般的絮叨給磨嘰醒的,吧嗒吧嗒嘴、揉一揉眼睛,譚笑翻了一個身,左臉有些溫熱,摸上去還有痕跡,壓得。
“姐,你快點起來,我餓了。”
見譚笑像是沒看到自己一樣只顧著睡覺,譚敘抓住他姐的右手使勁地搖晃。
“搖啥搖?胳膊都要拽掉了。餓了你就吃去唄!叫我幹啥?”
譚敘一張臉欲哭無淚:“我吃啥呀?沒啥吃的呀?都是涼的,我肚子都要餓扁了,我昨晚上不是讓你早點回來嗎?”
“我知道啊,我一大早就回來了。”譚笑舌頭在嘴裡左右舔了一圈,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
“你回來咋又睡了呢?你瞅瞅都幾點了?你咋不做飯?”
悠然睜開雙眼,語調高了兩度:“啥?”
“不是姐,我求求你了,快點起來做飯吧,你弟弟我要餓死啦!”要求懇求哀求乞求,為了填飽肚子,也真是不容易啊!
“唉!”譚笑嘆了口氣,“來,拉我起來!”
“使勁兒……使勁兒,我姐最好啦!”
半托半就地從炕上坐起來,瞅一眼蒙著被子不知道是裝睡還是真睡的老媽,譚笑再次嘆了一口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