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存卿睜開眼，坐起身，看見的就是桌案旁有一團不明物體。
那物體皺皺巴巴的，很是難看。聽到榻上的響動，那物體動了一動，疑惑的目光投向他。兩彎細眉下是勾魂奪魄的眸，純淨得不帶一絲雜質。她的兩頰上還有幾道墨痕，見自己的小動作被發現了，有些不知所措地往後挪了幾步。兵裝沾了灰塵，卻清華不減。
這是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約，白存卿自成年起便在沙場度過，哪裡見過這般風景，一時間竟是呆住了。
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在幹什麼？”不會真是敵軍派來的奸細吧？
“沒、沒什麼……”女子結巴著，似乎非常緊張。
白存卿心中的不安更勝，他起身，也不整理被子，徑直走到小兵面前。
只見到地上有張沾了灰的宣紙，一枝紫毫……宣紙上，滿是歪歪扭扭的“顧護安”三個大字。
“你寫他的名字幹什麼？”白存卿皺眉。
“將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寫你的名字的，只是、只是……”絕兮低著頭，憋著笑，肩膀顫抖著，作出哭泣的樣子，“我不識字，這是我認得的唯一的三個字……我尋思著能寫一寫……”
女子的話語很是誠懇，似乎找不到什麼漏洞。
至於“顧護安”——白存卿突然記起，當時他告訴她，“這是我的名字，白存卿。”
他心裡突然有些不爽，拉起依舊蹲著的小兵。
顧絕兮對著一動作沒有防備，於是她趕緊使勁地掐了自己一下，剎那間熱淚盈眶。
在白存卿那一面看來——
女子小心翼翼地眨著眼，眼裡的淚似乎隨時都會落下。她的眼眶是紅的，她的鼻尖也是紅的，倒是紅唇被咬得發白，惹人憐愛。
白存卿面無表情，“寫字就要在桌上寫，蹲著算是怎麼回事。”
絕兮驚訝地看著將軍的側臉，英氣而冷峻，眼眶裡承載不住的一滴淚，滑落，留下一道涼涼的痕跡。
白存卿抓著小兵的手，細膩的觸感讓他有些迷醉，他心中暗歎一聲：自己這是怎麼了，中邪了麼？
不過，一個村姑，面板會有這麼好麼？
他扶著她的手腕，在宣紙上一筆一劃地寫下“白存卿”三個大字，方正有力。
“將軍，這是什麼字？”
“這是我的名字。”
“啊？那剛剛……”
“這個名字有兩種寫法，我喜歡這一種，而不是剛剛的。”
哦，顧絕兮心道：欺負我讀書少嗎？
白存卿嫌這樣的寫字方式有些難受，不經意地將人往自己身邊帶——這一動作結束後，他才意識到這樣的姿勢有多麼曖昧。
他幾乎是將女子嬌小的身子圈在了自己的懷中！
這這這！這是不對的！
可是……他只要稍微低一低頭，就可以將自己的鼻翼埋入女子的髮間，女子身上似有若無的清香麻痺著他的神經……好像動不了，好像不願意動。
而顧絕兮沒有反抗，暗暗催眠自己：我是二十一世紀思想自由開放的好青年，抱一下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兩人都走了神，筆便斜開了去，在紙上劃了一道長長的墨痕。
“將、將軍，你的名字我會寫了……”
“嗯。”白存卿心不在焉地回答著。
“我會寫了……”暗示都這麼明顯了，快放開老孃啊！！！！
白存卿這才如夢初醒，他鬆開了手，“最近戰事平穩，你就待在這裡，好好練著，過段時間我來檢查。”
“是！”顧絕兮得了允許，縮到了桌案的角落，一筆一劃地寫著。眼底卻沒了剛才的驚慌或是欣喜，沉靜地像一汪寒潭——現在她可以確定的是，白存卿知道她是女子，不然斷不可能作出這樣的舉動，女扮男裝，果然一眼就能被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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