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一直以來不曾道謝,並不是因為不懂感恩。正相反,她只是不知道如何報答。她對現代社會的一切都非常陌生,空調水電新幹線,醫院教會圖書館,天上路過的飛機,超市貨架上琳琅滿目的各『色』商品,輕薄耐用的紙張與碳素筆,女『性』用品店的內衣,成衣店的女裝,切嗣帶她見到的,所有的一切。
她對士郎自述“像是到了天國”,可是所有的物質享受,她居然以這個年紀少有的自制力剋制住自己,甚至連目光流連許久的巧克力與糖果都沒有取用,只對圖書館爆發了非同尋常的熱情。這還是個孩子啊,就切實以成年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了,她在她的世界,恐怕會變本加厲。
每到這種“以為她會稍微放縱自己一下”的時候,她卻“無視強大的誘『惑』徑直選擇當前狀態下的第一順位必需品”,都會令切嗣感到心疼。
那個坐落在永無止境的冬日裡的白『色』城堡,他那白『色』的妻子與紅瞳的可愛女兒,就有著這樣可愛的『性』格。總是忍不住想說“稍微放鬆一下也沒關係,還有我呢”,總是得到“嗨嗨,馬上就好”的回答。
今年的胡桃枝冬芽,還會有人陪他的小小的少女去尋找麼?
看情況吧。如果到時候他沒能帶出伊利亞的話,說不定真的會召喚消失在拐角處的那孩子。她的實力,也許確實能夠匹敵他的岳父,冬之城堡的掌權人,名為尤布斯塔庫哈依德·馮·愛因茲貝倫的御三家之一的家主,與整個愛因茲貝倫堡。
入夜,士郎已經熟睡,扉錯的房間也熄了燈。切嗣穿著深『色』的浴衣,提著一瓶清酒,一個人來到廊上,對著清冷死寂的月亮,就著花生,舉杯獨酌。
這是第二個不眠之夜。自從天之孔洞傾瀉出的黑泥淹沒市立體育館,大火將居民區焚燒成一片廢墟,作為第四次聖盃戰爭最後的勝出者,結果只救出了士郎一人的男子,再也沒有入睡過。只要一閉上眼睛,大宇宙的惡意偽造出的愛麗與伊利亞的臉就浮現於眼前,痛苦時刻煎熬著他的心。
不知過了多久,感受到被注視的男人回過頭去,即使身穿浴衣也包裹嚴密的少女扶著腰倚在門口,看著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招招手,黑髮的少女走過來跪坐在一旁,拈起一枚花生放進口中,仰望著空中明月,沉默得好像馬上就要振翅而飛。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酌酒賞月,誰都沒有率先開口打破沉寂。
月亮漸漸沉了下去,夜『色』淡去,天光漸明。就在切嗣以為會這樣平淡地熬過又一個夜晚的時候,扉錯起身,撣撣下襬,拍拍前襟,一言不發地往回走。拉開格扇,進去之前,她回頭看著沒有回頭也沒有看她的切嗣,終於問出了醞釀整整一晚上的話
“你是懷抱著怎樣的心情,要拋棄士郎而去呢?不能拒絕失去所有親人的孩子的請求,所以任『性』地收養了他。不能抵抗內心深處的愧疚和痛苦,所以任『性』地準備慢慢殺死自己。這樣的人,我已經見過了。這樣的事,你要讓士郎也經歷一次嗎?”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切嗣沒有回答她,再次端起一盞酒,仰頭一飲而盡。
“為什麼要一開始就給出‘我終究會離開的’這種訊號,無時無刻不在告訴那孩子‘到最後你依然孑然一人’呢?被留下的人心中是怎樣的瘡痍滿目,任『性』地走掉的人可曾在意過啊?所有的所愛之人,所有的愛著那孩子的人,都去了天國,都去了淨土,那麼唯一被留在原地的那孩子,人間究竟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啊?”
細口的瓶嘴總是對不準杯子,酒已經無法再倒入盞中,深『色』浴衣的男人直接舉起瓶子,咕嘟咕嘟地吞嚥著辛辣的『液』體。
“你們都這樣!你們都總是有著無窮無盡的理由,沒完沒了的不得已。為丈夫復仇的話,襁褓裡的女兒也可以拋棄。買一份豆皮壽司,要花費持續到死的時間。親手殺死摯友的悔恨和遺憾,能夠反噬掉正當盛年的當世最強。你們都這樣。全都是……全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啊……為什麼不能為了那孩子,多留下幾天呢?”
少女的聲音已經帶著哭腔,她口中的“那孩子”也顯然不再是士郎。也許真的壓抑太久了吧,這番話她不知道在心頭徘徊了多久,今晚的月光太過寂寞,忍不住就吐『露』出來了呢。
“夠了啊……真是夠了啊……”格扇嘩啦劃過軌道,門扉砰地碰到一起,“我想我媽了。這肯定是她留給我的鑰匙,就等著我回家去呢。”
切嗣以為他會聽到少女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可是扉錯的房間什麼都沒傳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亮他的眼睛,他回頭過去避開初陽,但見扉錯的房間華光大盛,灼灼耀眼。
始終迴避了少女的質問的男人大驚失『色』,跑過去試圖拉開格扇看看裡面出了什麼事。可是直到光芒暗下,他才成功踹開紙糊的木門。但見滿室書籍,與鋪好了但是沒人動過的寢具,唯獨不見那個少女的身影。
不是的……不是的……他沒想丟下士郎一個人不管的……
所以,你的母親,與那個給你去買豆皮壽司的人,和你口中親手殺死了摯友的人,也一定沒想丟下你一個人不管的。你是這麼可愛的孩子啊,誰會忍心拋棄你呢?
喜歡總之都是扉間的錯!請大家收藏:()總之都是扉間的錯!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