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院士走後,隔壁的年輕人一邊搓著紅薯皮,吃烤紅薯,一邊和於鶴翀他們閒聊起來:“你們哪兒來的?”
“城裡。”於鶴翀簡短地回答。
年輕人眸光一閃:“城裡的樓房裡?那裡通上電了嗎?”
“我們從近郊來的,那裡還沒有。”於鶴翀說。
“近郊?大颶風前你就住那兒?”
“是。”於鶴翀沒看年輕人的眼睛,轉頭看擱在牆角的皮箱。只因他不習慣撒謊,怕說多了露馬腳。
但年輕人卻誤以為是觸碰了他的傷心事,便沒追問下去。
清平本來話不多,空氣一下子冷場。
年輕人搓完了紅薯皮,咬了幾口,又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從蓋著破棉被的籮筐裡撿出兩個烤紅薯,問:“吃不吃?”
於鶴翀剛想站起身伸手接,整個人卻一下眩暈起來,年輕人意外地看到於鶴翀晃了晃,趕緊伸出手去扶了一把:“大哥,你沒事吧?”
於鶴翀掩飾地坐回去,說:“沒事。”
清平趕緊轉移話題:“老弟,我們從很遠地方走來的,原以為這裡生活條件能好一些,可惜……”
清平拍拍於鶴翀的肩,手上暗暗用力扶了一把,可別在這裡暈了。
真在這裡暈了,恐怕要脫身就難了。
於鶴翀凝了凝神,集中注意力遮蔽周圍的各種氣味,他是被燻得,本來就有潔癖,再加上發燒難受得想反胃,這才眩暈了一下。
剛才那個插曲,對建立信任感反倒有些好處,身體都這樣了,也不可能是來打劫的,倒真有可能是投靠。那年輕人看於鶴翀的眼神已漸漸卸去了戒備。
除了剛才的年輕人,住在對面的一對中年夫妻也參與進了談話。
男的打量了一下於鶴翀的穿著,看著是個體面人,便試探地問:“大颶風前,你是做生意的?”
於鶴翀點點頭,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樑。清平補充了一句:“我們老闆那時候正在海外談生意,困在海峽西邊,這後來想盡了一切辦法,又是走水路,又是走旱路,奔波了幾個月回到近郊的家。”
“誰想到,家也沒了,家人也失聯了。想想活著真是……沒意思。”於鶴翀孱弱地慫了一下肩膀,眼鏡在手中微微發顫,他捏著鼻樑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
清平也跟著拍於鶴翀的肩膀,將話題往預先準備的方向引:“老闆,你別這麼想,這兒人多,沒準能找到家人呢。”
周圍人皆是一片唏噓。
大颶風之後,眼淚都流盡了,也對悲劇免疫了,可真要有人說起自己的遭遇,在場的人還是你一言,我一語地勸著。
那中年婦女也開口道:“小兄弟,看你歲數也不大呀。老婆孩子多大了?男孩?女孩?”
於鶴翀便按照之前編好的故事說:“我三十,老婆比我小兩歲,孩子今年四歲,是個女孩。”
那女的格外熱心,向四周的人高聲詢問道:“一個年輕女人帶著個四歲女娃的,你們見過不?”
“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