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在愣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明白他的意思,正妻這個位置她是從來沒想過的,盡管她是喜歡這個男人的,但是她膈應,她膈應一切與紀香相關的人事物,就算是這個讓她心生憐憫並産生愛的男人。
她已經習慣了當下的日子,府中老夫人當家,她只要照看好兩個孩子就可以衣食無憂,她何苦去當一個妾再多伺候一個人?
她嘗試著解釋,卻適得其反。
最後,她依舊沒能被抬妾,因為紀香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這個訊息,她或許和姑爺有了接觸,表達了自己被兩人背叛的心情。
想到這段,金枝就不由自主想笑,就是這件事,讓她徹底醒悟過來,她再不同情那個男人,人家痛苦是因為甘之如飴,而她自己的苦楚卻無法解脫,她想,她最該同情的是自己還有自己的一家人。
如果事情至此,金枝和紀香其實並沒有什麼大恩怨,但她的哥哥卻因紀香而死,不能說全是紀香的錯,紀香雖然利用了她哥做危險的事,但她哥卻是自願的,自己犯賤死了能怨誰?
但無疑,紀香是這一切的導火線,如果她沒有因為擔心進入紀府沒人可信、沒人可用把他們一家帶回紀府做奴隸,那金枝的一生不會如此艱難;她哥雖然還會喜歡紀香,但可以想見到最後也會淡忘,娶一個平凡的妻子平淡的過完一生;而他爹也不會因為她哥的死,受不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楚而徹底垮了身子,沒過多久就去了。
至於王氏,金枝已經對她沒脾氣了。
王氏從沒把自己看作金家人,甚至她本身一直鄙夷著金家父子,卻又不得不依附著他們,所以也愈加厭惡。
她一回紀府,就找回了原本的丈夫,即便那個男人又娶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妻子也沒關系,她自願為平妻。
但就算這樣,王氏也沒有放過金家父子,依舊理所當然地指使著兩人為她和紀香做各種事。
王氏的結局大概也不好,金枝記得後來她曾來找過自己訴苦,說她的丈夫被那小狐貍精迷了眼,嫌棄她另嫁過,就連她先頭生的兒子也不喜歡她,她過得很苦,希望金枝能幫幫她。
金枝沒理,然後王氏來見她時一次比一次落魄,直至最後再也沒來了。
金枝恨紀香,也恨王氏,但她沒想報仇,大抵也是報不了的。
他們一家的悲劇,的確是由紀香與王氏引起的,但如果她的阿爹與阿哥能懂得反抗,這一切其實是可以避免的,但他們自己都不懂得珍愛自己,又怪得了旁人不尊重他們嗎?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金枝為金父感到難過,但她能怪這個老實自卑卻疼愛她的生身父親嗎?
這個男人已經夠努力了,但誰讓他生來長了一張恐怖的面容,若不是恰逢生在農村又是男兒身,早被扔到山林被豺狼虎豹叼走不知生死了。
他生來爹不疼娘不愛,受盡了冷落與漠視,他拼了命的努力,只為獲得哪怕父母的一抹關愛的目光,但他失望了,他所有的付出沒有得到一絲回報,他依舊是被人忽視的存在。
只有別人需要他時,才會有人想起他,他自卑扭曲得只能從這種方式中感受自己的存在。
王氏嫁給金父,還為他生了金枝這個女兒,這個老實木訥的男人簡直感動得恨不能將自己的一切都給奉獻給她,所以對於王氏的變本加厲也從不反抗。
想到這裡,金枝不由自主嘆了口氣,這也是她回來後不想著報複反而只是無關緊要地刺刺這兩人的原因,她瞭解自己的父親與哥哥,他們如果知道真相,大概會傷心會難過卻不會想著去報複對方。
所以,金枝現在要做的,便是能盡快送走紀香與王氏,並且讓他們一家人不再重蹈覆轍。
當然,如果可以,她想讓自己一家人過上好日子!
只是現在的她還很小,人微言輕,大概沒人會重視她的意見,她所能做的,也只是靜觀其變,以靜制動罷了。
金枝現在十歲,她努力地回想這一年可能發生的大事,希望能先做好準備,但這一想,卻讓她想到一件即將改變他們一家生計的事,不,或許現在已經正在發生了也不一定!
金枝記得,在她十歲生日的第二天,她爹就因為一件事被酒樓的掌櫃辭了,失去了在酒樓大廚這份工作,這讓她一家陷入了困境。
因為此,他們一家過了整整一年的苦日子,直到一年後紀府接回紀香他們的困境才得以改變,但金父原本因為在酒樓工作還算結實的身子也漸漸被掏空,後來年過五十便重病纏身,金枝對這件事記憶尤深。
當然,其實如果金父只是失去了工作掙不了錢也沒什麼,大不了他們一家再回鄉下,金枝也會想方設法避免金父再拖垮身子,而且她倒是樂得看紀香和他們一起吃吃苦,她現在不懼王氏,只要臉皮夠厚,總能讓這兩人受些苦頭。
但這件事卻會深深傷害金父,讓這個身形高大卻從不敢挺直身軀的老實男人更加佝僂了背脊,更加不敢言語,金枝不想讓自己的父親再經歷這些痛楚,所以勢必要阻止這件事。
金枝有些懊惱自己竟然浪費了那麼多時間,而後無視身後王氏的各種斥罵,瘋狂的向金父工作的酒樓飛奔而去。
但願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