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瑞雪那聲大呼之後,船艙裡走出了一個人。
黑氅銀衫,面容清俊溫和,不是慕容荻,又是誰?
他直直看著顧清琬,也不出聲。顧清琬也愣愣看著她。一旁的瑞雪一瞧這情況,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撥開那些護衛指著她的刀,站到一旁看著她們的船被那些護衛霸佔了,跟著一起往回帶了。
“……巫女清琬,見過陛下。”
半響,顧清琬率先出聲。
聽了她的招呼,慕容荻眉眼幾不可查的一凝,看向瑞雪,而後問道:“你準備去哪兒?”
“渝林。”顧清琬道。
果然,慕容荻的眉頭皺了起來:“那兒已經被巫屍佔據了,別去了。”
清琬搖搖頭笑道:“我師傅還在那兒呢,再我們就倆個人,並不打眼,悄悄去,悄悄回,不打緊的。”
慕容荻瞭解她溫柔又有力的內心,所以一句沒勸動,便不再第二句,而是喚來了伺候的宮人聲吩咐了些什麼。
一刻之後,瑞雪和顧清琬又坐上了船繼續朝前行駛著。
走出了老遠,瑞雪回頭都能看到慕容荻站在甲板上,越來越的身姿。只是,她身邊的清琬,一直都沒有回過頭。
“從來沒有問過你,不可惜嗎?”瑞雪劃著船槳,對顧清琬道。
這個問題,顧清琬離開顧家之後,聽過太多太多,是以此刻,也只是笑著道:“只有對誰都好,沒有可惜之。”
在她得知自己的生母是巫族之前,她就萬分確定了這一點。
彼時,她孤單一人,在年幼和懵懂的時候,接受了他的照拂和關懷。
她愛他,她十分確定。但她也確定,自己的人生和選擇。
她選擇做了巫,他慕容荻成為雁國帝王的那一刻,他們之間的涇渭,就已經分明。她不能待在他身邊將曾經得到的溫暖還回就已經十分的可惡了。她又怎能允許自己,成為他人生裡的汙點呢?
瑞雪聞言,默默一嘆,末了話鋒一轉,調侃道:“你們家血緣強大啊,入得,都是帝王的法眼。”
清琬也笑。
“我回去要告訴大姐,你背後她。”
“……”
兩人作伴調笑間,輕舟已過萬重山。
灃城江岸,也有官兵守著。但這次,兩人拿著早前遇見慕容荻時,他給的令牌,一路通行到了渝林。
渝林處處是焦土殘垣,鮮血凝結的土地,經過雨水的沖刷還剩下了大片的痕跡。兩人邊躲邊走,所過之處的瘡痍,刺痛了土生土長在渝林的清琬的心。
等到了青堯殿時,泥土燒焦的氣味更是讓她的心房一緊。
“師傅—!巫公—!”她急急開啟大門朝內奔去,瑞雪緊跟其後。
清琬在看到大殿上的景象時,“噗通”一聲跪下的瞬間便流出了眼淚。
綠如池畔,蓍草不再。一池綠水,被草灰塵泥掩蓋,變得汙濁不堪。池畔原本八卦陣的位置上,兩具被燒得變成焦屍的屍首,仍然保持著跽坐的姿勢,立在那裡。
年幼無家可歸,為了找寧寧,執著修行巫術被春洛水領回青堯殿的場景,數著蓍草節,看著花骨羅盤,池畔飲茶做飯,和這兩人一同度過的那些春夏秋冬,像是走馬燈一樣,不停不停地在顧清琬腦海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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