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野空曠,深樹雀鳥聲縈繞,謫言聽了慕容荿的話,沉默了半響。好半天,她抬起了頭,對他道:“慕容荿,你失敗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他回道。
“那,一路走好。”謫言道:“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你的屍首,我會讓人送回渝林的。”
慕容荿面上的笑突然就沒了,他頭顱微垂,看著逆著光的謫言,腳步向前,一步步靠近了她。
黑衣人和兕心三人面色戒備,一臉的如臨大敵。謫言背在身後的手卻沖他們搖了搖,示意他們,不必擔心。
離他們較遠的李漠,突然想起了去年隆冬,鐸鯉雪地,這個豔麗無雙的男人,看著他的憤恨,投向言姐的視線,繾綣溫柔,卻又藏得那麼深。
那日,他獨自待在漆黑的墓xue深處,被幾個妙書門的人砍傷而血流不止時,想的便是,如果他要死了,他最想見的人,是言姐。
這個人,怕也是一樣吧。
“如果能早些遇到你,我一定不會活成這樣。”慕容荿的手,輕撫上了謫言的面頰,他的拇指摩挲過她額跡的疤痕,做了些微的停留。
那手掌,很涼。
有些話,謫言覺得,他不到了這個份上,是決計不可能說的。他出身高貴,孤高自許,心裡就算覺得她特別,也一定不會說出口。
她不是懵懂孩童,自然知道這個人無數次刻意的挑釁下,隱藏的淺淺情意。只是,她不屑,也不要。
利用巫族為惡的人,轉世百次,她也不會親近半次。
“人生不能重來,彤王爺,希望你下輩子,能洗心革面,切莫害人害己了。”
謫言沒有拂開他的手,輕聲回道他。
“噗通—!”
謫言話音剛落地,慕容荿雙手忽而垂落身側,接著,他雙腿一曲,人僵直地跪在了地上。緊跟著,他的眼睛,緩緩合上了。
碧蘿走過去捏開的他的下巴,對謫言道:“主子,舌下有藥。”
應是剛才擦嘴的時候便咬破了的。謫言輕輕點了點頭,她轉過身對黑衣人道:“帶回去複命吧,跟你們主子說一聲,驗明正身後,屍首送往渝林。”
那些黑衣人上前將慕容荿的屍首架起,而後縱身一躍,人便消失在了郊道之上。
“啪嚓—!”
因著慕容荿的死,靜謐異常的郊道上,謫言身後傳來了踩斷枯枝的聲音。
“言姐,這些……是東帝為防我們完不成任務,而派來的暗部嗎?”李漠輕聲在她耳畔問道。
這個明朗的孩子啊,終究是一步一步,朝著成熟的帝王之路而去。
“我聽叔父說過,東國國土雖小,卻為列強有三個原因:悍龍軍、樂島財、異姓王。”李漠繼續輕聲道:“三大異姓王,掌軍為將者強也,掌巫為臣者安也,掌暗為刃者詭也。言姐,你師爹好像是除了齊王爺和湘水郡王之外,東國的三姓王爺之一吧?”
三姓王爺直接服從帝令,也只服從帝令。前兩句話,說的是齊昊和大狐隨汝。
而掌暗為刃者,詭也。這句話,確實說得是師爹。他掌東國所有暗部,其間囊括各路技師、殺手、大內侍衛等高手。專負責為帝王辦理不能明著處理的高難度差事。
但是,謫言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三句話。
“你叔父一人,便可抵我東國這三位王爺。”謫言笑道:“等你回去告訴他,這句話,我替齊王爺,大狐王爺和我師爹笑納了,只求他看在如今東楚關系尚算和睦的份兒上,千萬別往外面傳了。”
“你剛才還救了我呢,這算個什麼事兒啊?”李漠見她有心情說笑,便也笑道:“你放心,回去我就給他下道聖旨,叫他不許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