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崢跟在她身後,想到這三天,那個叫夜煞的孩子受盡了刑部的刑罰,數十年如一日沉穩的面容之上,突然就變得蒼白了起來。
她在害怕,他也在害怕,他們在害怕。
她害怕裡頭那個不是自己找了十幾年的妹妹,她怕這一切不過是因為謫言看錯了而讓自己空歡喜一場。
他則害怕裡頭那個,是自己的小女兒,這以殺人為生的人生,那張面目全非的臉龐,都讓他害怕。
女囚室的最頂端,是一間加固了的特殊囚室。
囚室一分為二,左邊是不知深淺的骯髒池子,右側則是淩亂的草鋪。夜煞聽到腳步聲朝著她囚室的方向行來之後便端坐在草鋪之上,此刻,靜靜與來人對視。
顧崢大手一揮,看管囚室的守衛開啟了夜煞的囚室之後,便退下了。
一步,兩步,顧清琬邁著沉重又忐忑的步伐邁進了囚室,走到夜煞的身邊蹲下,而後一根根撿著她身上的枯草,等她的手移動到她的衣衫上時,眼淚便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那暗黑的衣衫,有七個窟窿,正對應著七個xue道,是封住功力和巫術的釘子。
“疼嗎?”她哭著問夜煞。
夜煞眉頭微擰,她不能動彈,卻也不作聲。
顧清琬抖著手去掀她的右手衣衫,白皙的手臂上,條條鞭傷雖模糊了那鮮紅如血的牡丹,卻沒有完全遮蓋住它原本瑰麗的形狀。
“嗚……!”顧清琬緊捏著夜煞的手臂,再也忍不住跪坐在地,埋首痛哭。
顧崢自然也看到了那手臂上的痕跡,他頓時也紅了眼眶,湧上了淚意。
“寧寧啊……”顧清琬一邊哭一邊將夜煞抱住。
夜煞不能動彈,對目前的情況完全就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但不知為何,她見顧清琬痛哭流涕的模樣,心中竟隱隱有些難受。
“寧寧……是誰?”她出聲詢問,沙啞的嗓音再不複往日的清脆。
“寧寧是你,你是寧寧,我妹妹,顧清寧。”顧清琬聽到她的問題,伸手拂過她身上的傷口,卻又像怕碰疼她一樣,一雙手不知所措擺放,一句話說得也是抽抽噎噎,淚流滿面。
夜煞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痛苦和不安,但對她的話並沒有出現不解。
“你認錯人了,我叫夜煞,不是什麼寧寧。”
“你怎麼會不是呢?你手臂上的這個胎記告訴我你是,你的臉……”所有的話語在掀開夜煞覆面的面紗之後戛然而止。
顧清琬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而後是機械地撫摸那疤痕縱橫,凹凸不平的容顏,而後,便是一陣極為痛苦的嚎哭!
她邊哭邊將夜煞緊緊攬入懷中,身體不可遏制地顫抖著。
顧崢見了,淚流滿面的瞬間便背過了身。
囚室昏暗,唯一一個狹小的天窗可以看到天上寥落的星子,它們見證了這重逢卻悲苦的人間一幕。
“你別哭了,我頭疼。”快半個時辰了,見顧清琬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夜煞說道:“這手臂上有巫花的人很多,你真是認錯人了,我不叫寧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