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悉悉索索忙活半天把人在澡盆裡剝幹淨抱上床,李漠也大汗淋漓,紅頭赤耳,好像剛剛在水裡爬上來。
小小的草屋,不知人事的姑娘在厚厚的棉被中,遨遊雲巔。她的床畔,一個高大卻別著手腳趴著的男人,在如豆燈火的搖曳中,面色疲憊,卻鬆快。
…………
謫言醒過來的時候,先看到李漠,再察覺到自己未著寸縷。她表情過度鎮定,鎮定到跟著醒來的李漠在反應到現在的狀況之後,先開始不好意思。
“言姐。”他低低喊了一聲,而後便紅著臉折過身給她倒了杯熱茶。
“謝謝。”
謫言對著李漠的背影,輕聲說了這醒來後的第一句話,聲音沙啞得好似嗓子被撕扯成了碎片。
李漠聽了這話,心裡一冷,面上的火山雲漸漸淡了下去。他走過去,將未著寸縷的謫言裹緊被子摟在了自己懷裡,而後將杯子遞到她的唇邊:“言姐,你可以謝我,但是,你不能疏遠我。”
謫言埋頭喝水,對他話裡的決心,恍若未聞。
………
在草屋修養了兩天,李漠察覺謫言不是被凍傷這麼簡單,她精力渙散,一天十二個時辰,倒要睡上十個時辰,便是醒著的時候,也是懨懨的,嗓子的緣故,也說不了幾句話,她的手肘膝蓋骨節處的凍傷嚴重,呈可怕的紫黑色。
到了第三天,她的精神才好些,李漠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在風雪裡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
謫言見李漠的滿頭大汗,身上的溫度也有些灼人,便想起了他之前被雷勘術的雷電擊中的傷口似乎就在背上。
“安弟,你傷好了嗎?”她有些不安,微抵著他的背,問道。
李漠將她往上託了託,而後笑得很是明快:“沒事兒,都好了!”
撒謊!那傷口哪那麼容易好!
謫言聽他說得那樣不在意,心頭微微酸了。
“我小時候不會巫術,也沒察覺到自己的能力,但是家裡人就像知道似的,他們聯合了靈力出眾的大巫,將我困在了荒無人煙的墓地裡,那年我五歲。被扔掉的時候是秋天,我靠吃著死屍的肉熬過了那個秋天,就在我以為我要死在那裡的時候,被上那兒打獵的一個巫公救了,他為了救我,搭上了他所認識的好幾個巫族才破了那個陣法。”
謫言突然開口對李漠說起過往,她聲音極輕極慢,像是沉浸在過去,又像是完全抽離,在議論他人。
李漠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在聽到前半段的時候,環住她大腿的手捏成了拳,心中充滿了不忍,他正要開口,卻又聽她說道:“他臨終前求我,讓我幫幫巫族,幫他們脫離奴籍,像正常人一樣不受歧視的活著。我那時根本不明白他為什麼求我,直到那些巫者的鮮血惹來狼群,它們啃著他們的屍體,還沖向了還活著的我!”
她說道這裡的時候,察覺到李漠摟著她的手變緊了,便輕笑著說道:“安弟,你捏疼我了。”
腿部隨著這句話而稍稍鬆快,她在李漠的背上笑開:“安弟,你還要聽嗎?”
那笑聲清淺,還透著一絲明快,就響在李漠的耳邊,他並沒有錯過那笑聲裡,靈魂深處的那抹悲涼和哀傷。
原來,她在那樣小的年紀就受過那樣嚴重的傷。
原來,那夜那守死時她會如此瘋狂地屠殺是因為年幼時無法救人的傷。
原來,她的靈魂一直帶著傷,所以對這世間才會衍生出常人無法思量的絕望。
“要聽啊,言姐,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