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
她全都知道。
可是,她不要,也不能要。
她的出身註定暗黑無光,她的人生枷鎖重重,美好赤純的感情,多一分,她都背不起。更遑論,他的身份早就註定了兩人之間的差距。
李漠看著她,雖然表情受傷,眼神卻很堅定:“要走一起走。”
謫言眉頭微蹙,來不及多說什麼,耳畔便傳來“呼哧、呼哧”沉重又巨大的呼吸聲。
績牙一族的人合力將墨鳶好迅速抬離壁洞。
謫言對著那被定身的姑娘一個揮手,李漠注意到一抹氤氳的白氣被打入了那姑娘的身體。
她也在瞬間恢複了肢體的自由。
此時,此刻。
績牙一族無暇顧及與謫言之間的齟齬,而是神色緊張的注視著壁洞入口。
“爺爺……”姑娘得了自由之後,飛快地跑到墨鳶好的身邊,語帶哭腔地喚道他。
“巫公,我們先撤?”績牙一族中,有個年輕的男覡對墨鳶好說道。
墨鳶好顯然是沒料到事態嚴峻成此,他看著謫言,喘著粗氣道:“姑娘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謫言並不看他,只轉過身體面的壁洞,將背影留給他們。
“打算?那個倒是沒有。”不一會兒,她輕柔空靈的聲音合著異物粗喘的呼吸和沉重的腳步聲在峰頂如充滿力量的鐵錘,字字敲打著在場每一個績牙巫者的內心,扣問著他們靈魂最深處的良心。
“只是想讓您老看看,欺善怕惡,獨善其身只求自己過得好的,不是巫。迎合野心順應枉顧人命當權者,無視蒼生的,不是巫。滿口謊言,內心齷齪,背親離宗,以國分族的,也不是巫。您老人家,還是個巫嗎?”
績牙一族聞言,個個面色通紅,相看無言。
巫族式微,他們這些年為了生存,確實做了不少錯事,也確實,殘害過不少同族。
墨鳶好聞言,一張老臉僵成了死人色,面上的曼陀羅花也漸顯頹敗之勢。
“我……”
“轟隆!”
他剛說出一個字,巖壁洞口處的一生巨響打斷了他要說出口的話。
巖壁上的碎石成片墜落在地面,揚起的灰塵消散後,一隻如牛而大,狀若山犀,通神皆大鱗,首有一角,雙目呈詭異赤紅色的獸類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山鬼。
《巫族百聞錄》記曰:雲巔有異獸,狀若犀,如牛大,身覆鱗甲,頭有一角。此獸以巫草為食,山巒瘴癘為飲,其掌雲巔千歲,具異能,可日躍萬裡,乘風化形。此獸後為巫神所降,囿於雲巔,為百巫供奉之神獸。因其形貌醜異,巫族皆以山鬼稱之。
李漠一直以為山鬼是書籍中的記載,如今見了實物,對比了書中的圖片,驚覺一絲不尋常的地方。
“言姐,這山鬼的眼睛為何是赤紅色的?”他問道。
巫族供奉了千百年的神獸,應該是脫俗不沾染人氣的靈物。可即便隔著老遠,那山鬼身上被血液染紅的黑鱗和刺鼻的血腥味都能傳入眾人的感官。
這哪裡還是神獸?活似一隻吃人的兇獸。
“餵它吃人它就會變成這樣了。”
謫言對李漠說道。
真是吃人的?李漠來不及詫異,山鬼口鼻中撥出了一口腥臭的熱氣之時,後腿也隨之彎曲了起來。
它這是準備攻過來了!
績牙一族個個臉色慘白,不知所措。他們原是受雁帝指令前來雲巔檢視山鬼的情形,卻不想在平瑤族遇到了兩個馭巫軍,便合力出手殺了他們。誰曾想會引來這個女人!還惹怒山鬼!
這只山鬼被如今的雁帝秘密下令餵食活人二十餘年,早就野性畢現,難以操控了。
只因績牙一族擅禦邪物,才被下令來辦這件事兒的。
若是平常狀態下的山鬼,他們尚可勉力對付,這受血腥氣息而暴動的山鬼,莫說他們,再來百人,也不見得能對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