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跪著的姿態,自有一番令人不可小覷的氣度。
李照人看著,心中暗暗嘆服。
這等人物,這般風姿。
居於側妃之位,實在是可惜了。
好在……
他展開手中的明黃卷軸,高唱道:“衛氏郡主玉陵,仰承衛大將軍懿範,深蒙長公主之教導。少而婉順,長而賢明,行合禮經,秉性貞烈,為救晉王而喪身胡人之手。”
“著依其遺願,冊為晉王妃,葬入皇陵。晉王府上下依旨而行,奉迎小郡主靈位入府,不得有誤,欽此。”
李照人宣讀完畢,合上了聖旨。
而沈風斕背脊如柱,直挺挺地端著,紋絲不動。
她像是完全沒有聽見,李照人宣讀了什麼似的。
“沈側妃,接旨吧。”
李照人低聲出言,好意提醒她,“聖上知道,此事沈側妃必定心懷委屈。故而聖上言明,只要沈側妃辦好此事,一定會補償你的。待三個月後,便會冊立你為晉王妃的。”
沈風斕這才動了動,抬起頭來看他。
“原配嫡妃,和繼立的晉王妃,能一樣麼?”
哪怕衛玉陵是死了,但她先冊為晉王妃,那就是軒轅玦的原配夫人。
她的靈位迎進晉王府,便要享受晉王妃的香火。
便是沈風斕再冊為王妃,那也是續弦,日後每一個忌日和年節,都要在衛玉陵的靈前,以妾的禮儀侍奉。
只看小陳氏在新婚當日,還要執妾禮對已故陳氏跪拜,便可知繼室的地位。
讓沈風斕在此後的年年月月,都要受這等羞辱,這就是聖上所謂的補償嗎?
李照人道:“沈側妃,你可千萬別想不開。繼室又如何?那也是堂堂正正的正妻啊!你今日若是抗旨不尊,別說繼室了,性命都保不住!”
他替聖上宣旨十來年來,從來沒有遇見過,敢抗旨不尊的。
可他今日看著沈風斕,卻有一種從未有過的驚恐。
似乎能夠預見,沈風斕會成為第一個……
沈風斕卻笑道:“冊封小郡主為晉王妃,這等大事,豈是我一個側妃能夠接旨的?李公公怕是找錯人了,應當把這旨意送到晉王殿下面前才是。”
這份旨意,聖上只命人往長公主府送了一道,晉王府送了一道。
聖上說軒轅玦遠在北疆,路途太長來往不便,就不必再多宣一份旨意了。
其實李照人心裡清楚,聖上只是怕軒轅玦會拒絕罷了。
只要說服沈風斕,迎了衛玉陵的靈位進府,軒轅玦回來木已成舟,想阻止也阻止不住了。
李照人面色一僵,沈風斕很快便明白了。
她伸手扶著浣紗的手,款款站了起來,帶著瞭然的笑意。
“晉王府的主子是晉王殿下,妾身做不得主。還請公公把這道旨意傳給晉王殿下,若是殿下同意迎靈位,妾身絕無二話。”
李照人不禁睜大了眼睛,捧著聖旨的手,微微顫抖。
“沈側妃,你這是真的要抗旨不尊嗎?聖上對你可是寄予厚望的,你這樣做,對得起聖上隆恩嗎?”
沈風斕絲毫不驚,反倒笑得更加自在。
“李公公切莫胡說,妾身不敢抗旨不尊,只是自知沒有資格接旨罷了。只要晉王殿下接旨同意,妾身一定會讓府中人等全都配合。”
倘若軒轅玦真的同意,那便是違背了對她的承諾。
她會讓府中眾人配合,奉迎衛玉陵的靈位入府,而後——
她會毫不猶豫地,離開這裡。
究竟如何,一切只看他軒轅玦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