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那老太醫,已經辰時,蔚兒著了件青色宮裝,叫來蓮佳,欲往德妃處請安。
剛至華儀宮門口,便聽見裡面傳來一陣極清脆的笑聲,如初春黃鸝立枝頭,宛然便是十五六歲少女的聲音。
門口有宮人看見蔚兒,正欲進去稟告,卻被她叫住:“有客人在德妃娘娘宮裡頭麼?”
那粗布宮人如實點了點頭:“回太子妃娘娘,是溫太尉的三姑娘,大早上便來了,好像是皇上召的。”
蔚兒淺笑了笑,囑咐那宮人道:“即使如此,晚輩也不好打擾,請安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也不必與德妃娘娘說我來過。”
“是。”
蔚兒自華儀宮出來,一路廊亭水榭,兜兜轉轉,心想反正回東宮也是再生無趣,又兼心中煩悶,幹脆直接在這宮中閑逛。
蓮佳看出蔚兒今日存有心事,便故意逗笑道:“娘娘今日可有閑情雅緻,既不刺繡了,也不調香了,反倒逛起皇宮來了。”
因蔚兒刺繡調香水平實在太差,在東宮裡也是下人皆知的事實,故而蓮佳如此調侃,惹得蔚兒敲了她一記。
“可是我平時慣壞了你?”蔚兒撿了塊平滑的石頭,用袖子隨便拂了拂灰塵便坐。
蓮佳笑嘻嘻捂嘴道:“可不是嘛!娘娘慣我我便放肆。”
蔚兒也笑了一陣,折了一支花在手中把玩:“你說溫太尉的三姑娘怎麼會在華儀宮內?”
蓮佳細想一陣道:“剛才那宮人說了是皇上召的,想必是溫姑娘跟著溫大人一同進宮,溫大人前去與皇上商討朝事,溫姑娘自然便由德妃娘娘接待了。”
蔚兒聞言搖了搖頭,凝神看著自己手中花枝,本來微皺的眉頭忽而舒展,竟婉轉笑了:“你也開始對我藏起那些玲瓏心思了,我卻不信剛才那番話是你心中真實所想。”
蔚兒說的平心靜氣,不夾雜一絲慍怒,宛如一絲微風輕漾湖面,乍起波瀾又漸漸消散。
“娘娘……”蓮佳笑容忽地僵住,掩不住滿目錯愕。
蔚兒神情如常,眼眸柔情如斯,從石塊上支起身子,撣了撣灰:“咱們回去吧。”
蓮佳嘴角微微抽搐,疾步跟著蔚兒,雖然心中忐忑,卻還是咬牙道:“娘娘覺得皇上和德妃娘娘有意將溫姑娘送進東宮?”
蔚兒唇畔笑意漸深,偏頭莞爾應道:“果然,我還是喜歡你說真話。”
蓮佳愧意頓生,兩頰微微顯紅:“憑太子對娘娘的心意,這溫姑娘想要進東宮可不是什麼輕易的事,太子殿下不願,皇上娘娘也不好強求。”
蔚兒突然頓下腳步,深深呼了一口氣,語氣裡攜著一絲無奈與悽婉:“可皇家不能沒有後!我的身子……難好了。”
蓮佳聽見這話陡然跪下,垂首以待。
“你跪什麼?”蔚兒啼笑皆非,可自己跟前的人早已臉色泛白,額間細汗。
蓮佳的頭垂的更低:“奴婢有罪,該跪。”
蔚兒知道,她這是想到之前的事,當初正是她與良妃合夥害死了自己肚裡的生命,只是誰也沒想到,只那一次,便再也無法叫自己懷孕。
誰也怪不了,誰也怪不得。
晚間,夏侯羨一回來便直往蔚兒屋內,十分熟練地躺在榻上,薄唇微揚,雙眸輕眯,活像在賭坊贏了好大一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