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聞祈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卻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道:“我這幾天想了想,當初那場大火中可能不止你一人逃了出去。縱火之人和現在懸賞追殺你的,也可能不是同一批。”
“嗯。”婁危神色不明,只是繼續看著他。
“幾年前比武大會上出現的那隻魔物,後來被證實是有人在背後搗鬼,是將各地的魔物以某種方式全部雜交在一起才融合出的那隻怪物。後來我們又在合歡宗後山,也就是魔物的巢xue中發現了那縷雪綢——”
“直至前幾天,雪綢又再次出現在金羽閣附近。”祝聞祈一口氣說了一大段,最後下了結論,“所以是當初和你一起逃出去的那批人。他們先派金羽閣去追殺,然後又在比武大會試圖打個措手不及,如今仍舊不肯放棄,如果不是有巨大的利益驅使,不可能這麼多年一直死死咬著你不放。”
婁危站起身來,輕聲道:“是。”
祝聞祈說著說著,眉頭緊鎖起來:“他們一開始並不知道你會誤打誤撞進入玄霜派,更不知道你在這方面天賦異稟……若是退回到凡人身前,婁家是做綢緞生意的,因此富甲一方,可又為什麼要縱火去燒?”
若是為了劫去現成的金銀財寶,何必如此大動幹戈?若是一個不小心,便可能將所有東西都付之一炬,得不償失。
腦海中彷彿有什麼一閃而過,祝聞祈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灼:“是雪綢?”
雪綢生意做得極好,靠著雪綢,除了能獲得大量金銀之外,還能搭上各種達官顯貴的關系——順著絲絲縷縷一路蜿蜒而上,進入巍峨森嚴的皇城之中,權,勢,錢應有盡有。
婁危只是定定注視著他,半晌才開口,語氣不明:“是,也不全是。”
他半垂著眼,半數情緒掩藏在眼底,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如銀月光流淌而下,照得他周身都模模糊糊起來,連神色都看不分明。
祝聞祈眨了眨眼,遲鈍生鏽的思緒在此刻緩緩轉動,他像是突然間意識到什麼似的,下意識上前一步,開口時顯得有些惶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這些……”
他怎麼就這麼不管不顧地說下去了?這分明是在揭婁危傷疤,他定然不想提起這些事情……
“我說過,我對你知無不言。”婁危開口打斷他,同樣上前一步,站至祝聞祈身前,伸出手,輕而又輕的將他一縷散亂發絲別到耳後。
祝聞祈眨了眨眼,像是還沒反應過來似的。
婁危望著他的眼眸,半晌嘆息一聲,又俯下身在祝聞祈唇角啄了一下。
“我們現在是這種關系,懂了嗎?”婁危語氣裡帶了點不甚明顯的無奈,“有什麼是不能告訴你的?”
祝聞祈臉上又湧起一陣燥熱,然而心底那點忐忑也奇異般地,隨著婁危的話語落了下去。只是面上不顯,他轉過頭去,嘟嘟囔囔的,聲音含混不清:“……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聲音實在太小,婁危沒聽見,他繼續接著祝聞祈剛才的話題說了下去:“我本身並不知道雪綢如何織造。”
話音剛落,祝聞祈有些震驚地瞪大眼睛:“怎麼會?”
雪綢的織造過程並不對外開放,若是連婁危都不知曉,那又該由誰來傳承?
“誰來做都一樣。”婁危像是陷入某種回憶般,嗤笑一聲道,“他們只需要我呆在那裡不動,雪綢便不會出問題。”
祝聞祈愣怔片刻。
婁危牽起祝聞祈的手,放在自己背上,一寸寸滑下去,盯著他輕聲開口道:“師尊還記得這個嗎?”
即便隔著薄薄一層布料,依然能摸到婁危背上凹凸起伏的圖騰。
圖騰在指尖下清晰可見,逐漸浮現出原本的模樣。祝聞祈細細感受著,半晌才開口,問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疼嗎?”
他聲線中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婁危手上動作緊跟著一頓,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低頭去看祝聞祈。
不知何時,面前之人眼睫被淚水打濕,眼底的淚欲落不落,連嘴唇都在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
當初替他受鞭撻之刑時祝聞祈沒掉一滴淚,被生生剝去全身經絡時一聲不吭,甚至被趕出玄霜派時,也只是最後回頭看了他一眼,便不聲不響地離開了。
而到如今,卻因為摸到他背後的圖騰落了淚。
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下,甚至從肺部返回來的空氣都帶著灼熱,婁危呼吸一滯,幾乎是有些手忙腳亂地擦去祝聞祈眼角的淚。
“早就不記得了,你這是做什麼?”
祝聞祈沒回答,眼角的淚水越積越多,順著臉側滑了下去——他只是伸出手,拉下婁危的衣襟,仰頭吻了上去。
是個帶著鹹澀味道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