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臨時改了目的地,乘地鐵去了畫展所在的藝術街區。
這會還是上午,四周就有不少前來參展的遊客來來往往,他們打扮得都很潮流時尚,路過時甚至會帶起一陣濃鬱的香風。
南晴揹著有些笨重的書包,看起來與他們有些格格不入,活像是去參加學術會議走錯了地方。還是覃偉挺著個大肚子跑來接他,才成功進入場館內部。
周圍一下子暗了下來,只剩下一盞盞極具設計感的燈光照明。
雪白的走廊兩側掛著畫幅不一的作品,風格各不相同,反射著細膩的紋理和漂亮的光澤感。
這是商業性質的畫展,跟博物館裡展出的那種不同,所有的畫都是可以賣的。
甚至,賣得越多越好。像梵高那種死後才聞名於世的天才畢竟只是少數中的少數,大多數藝術家還是在仍活於世時漸漸打響名聲的。
覃偉在圈裡混了這麼多年,自然不僅僅只是教高中生藝考。他有地位,也有人脈,能在他所舉辦的畫展裡佔到一席之地,無異於被他親自承認了實力。
但被他承認是一回事,能不能被大眾承認、成功將畫賣出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十一點的時候正式開始展出,我這次下了血本,邀請了不少人過來,還有報紙會做採訪,所以一定要抓住今天這個機會,之後幾天肯定沒這麼熱鬧了。”
覃偉樂呵呵地給南晴介紹:“剛剛那邊是我們畫室老師的作品,這邊是學生的……喏,你看,這是喻逐雲的畫。”
南晴一直都在很認真地欣賞,聽到他最後一句話時更是停下了腳步,仰起臉。
喻逐雲交上來的這三幅作品完成度都極高,顯然不是臨時交來湊數的東西,而是這一年來,他花費了無數私人時間創作的。
畫面一共三連,左起第一幅的名字叫做《地獄》,畫幅整體都是深藍色、冷色調,筆觸也帶著有意的淩亂和瘋狂,似乎參考了但丁《神曲》中的元素。
第二幅的名字叫做《人間》,卻跟《地獄》的景象類似,甚至還更深一層,其中包含了更多尖叫扭曲的人影。
南晴在藝術方面完全是個門外漢,甚至是在覃偉的科普之下,才明白各種風格之間的差別。
然而看到第三幅《天堂》時,他不需要覃偉的科普,就不由自主地怔在了原地。
“這幅,喻逐雲原本是不打算拿出來,也不同意讓我賣的,要不是我跟他軟磨硬泡,告訴他不拿出來我就跟他拼命……”
覃偉安靜了幾秒後說,“大概就在高考結束的那段時間,喻逐雲白天去工作室裡忙,晚上就到我畫室裡,一個人默默地畫這幅。”
“畫完的那天,他告訴我,他要給它取名為《天堂》。”
覃偉簡單地介紹完,就被前面畫室的老師給喊到其他地方去了。南晴卻仍怔怔地站在原地,哪怕許多看展的遊客經過都沒有挪動腳步。
這些遊客大多數都是為了覃偉的名頭來的,不遠處的幾條廊道裡被圍得水洩不通,詢價的人不知凡幾。喻逐雲這裡的境況就很一般了,不少人對他所表達的內容很感興趣,卻因為他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而猶豫,認為他的這幾幅畫不值那麼高昂的價格。
直到一個打扮略顯潦草的外國男人在南晴身邊停下。
他穿著老舊的皮背心、手裡拿著一個被磨損得起了毛邊的筆記本和一根圓珠筆,在看見這連貫的三幅畫時,眼裡流露出了顯而易見的驚嘆之色。
南晴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往邊上讓了讓,給他騰出了一個位置。
那外國人禮貌地笑了笑,似乎是想道謝,卻在看見南晴時怔住了,目光在他和《天堂》這幅畫上來回流連。
片刻後,他更是低下了頭,唰唰唰地在筆記本上寫了一段英文,舉到南晴跟前。
【你好,你認識這位畫家嗎?】
南晴頓了頓,用國際手語回答:【是的,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