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逐雲跟陳明瑞分到的任務都是從器材室搬運東西,整理明天可能會用到的表演樂器。
這項工作對他們兩個身強力壯的青少年來說算不上特別困難,但陳明瑞已經狗腿習慣了。
“哥,我一個人就行了。你要不去休息會唄,好了以後我叫你?”
喻逐雲插著兜,一身冷倦疲惰的氣息,卻沒同意這個提議,懶懶地垂下眼皮,言簡意賅:“開門。”
陳明瑞嘿嘿笑了。
然而,他剛摸上門把,裡面就忽然傳來了鋼琴明亮而清脆的樂音,噠噠兩下。
他一怔:“裡面竟然有人?”
無人回答他,下一瞬,小提琴猛地奏起!
情緒由激昂轉低落,由高亢轉無聲,漸弱之後鋼琴響起,小提琴宛如最流暢而絲滑的溪水緩緩流淌而入,將聽感提升到了最佳。
曲聲或柔或勁,近乎完美。好像此時此刻的演奏之地並不是簡陋老舊的器材室,而是光芒盛大的宴會舞廳。
即使對音樂毫無見地的人也應該聽過這首耳熟能詳的曲子,電影《聞香識女人》中的por una cabeza——
“一步之遙”。
音樂優美且動人。
陳明瑞簡直聽入迷了,情不自禁地放下即將開門的手。
但緊接著,他就注意到了身側的喻逐雲。
少年的神色陰戾偏執,眼神淩厲。
剎那間,陳明瑞像是被潑了滿身的冷水,立刻回了神,“砰”地一下開啟器材室的大門,徑直闖了進去:
“老高安排清點樂器,快給我停……”
暖黃色的懸光忽地器材室內流淌而出。
黑色鋼琴旁坐著一個容貌秀麗冷淡的少女,被打攪時露出了不悅的神色,驀地抬起頭。
而站在她一側的少年閉著眼,仍然沉浸在樂聲中。
他渾身沐浴著柔和的光,烏發雪膚勝花,眼尾紅痣似血,剎那間驚豔到令人失語。
一步之遙的音符在他指尖躍動閃爍。
陳明瑞震驚到踉蹌,瞪大了眼,剋制不住地望向身側的喻逐雲。
少年黑沉的雙瞳氳著某種說不清的瘋狂,下頷繃緊,刺目的青筋順著胸口的傷疤一路蜿蜒駭人,仿若沒反應過來一樣。
——你看清那個拉小提琴的人了麼?
——那還能有誰?
——一班的南晴?
鋼琴聲已然消失,小提琴音仍在繼續。
那股湧到頭頂的血液在轟然間沸騰,“嘭”地一聲炸開。渾身的力氣在此刻被盡數抽離,腳步牢牢地定在原地,無法上前哪怕一步。
他腦海一片空白。這是他最恨的音樂,最恨的小提琴,最恨的背叛。
可為什麼,比起翻滾的惡心,沖上心頭的卻是一陣令人窒息的麻癢?
心髒鼓跳到無法忍受,痛得讓人無法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