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宇彬愣住,一雙小眼睛眯起,有些不可置信地打量著南晴。
南晴與他對視了兩秒,抿住唇。
上一世躺在地上的時候,南晴真的恨不得扯住顧宇彬的領子,問他到底為什麼這麼白眼狼,最好再與他同歸於盡。
可回到什麼都沒發生之前的現在,南晴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不能為了顧宇彬放棄這一切。
南晴勉強壓下自己不慎外露的情緒,低聲說:“……我也沒錢了。”
顧宇彬的臉色這才和緩了一些,但還是稍微有點意外,半晌頓了頓,開玩笑般試探道:“為什麼?你不會是被人打|劫了吧?我聽說十四班有很多混社會的人呢,你可千萬別招惹他們啊,後果可是很恐怖的。”
“你知道裡面最出名的那個人吧?校霸,喻逐雲。據說就因為一個人不小心撞到他,他直接把人家揍得半死,可嚇人了。”
聽顧宇彬提到熟悉的關鍵詞,南晴的心髒猛地絞痛了一下,原本好不容易平靜下去的心緒再度泛起了波瀾。
事情才不可能是這樣。
上一世的南晴短暫地與喻逐雲結交過,兩人曾做過一段時間的朋友。
喻逐雲的脾氣是不怎麼好,暴躁、狠戾,像是一匹兇狠的狼,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他的領地。可他也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地與人發生爭執,他並不是這樣的人。
有人因為他的暴躁脾氣而厭惡他,有人因為他俊逸的外表喜歡他,有人因為他神秘的身份、富裕的家庭而接近他。
但是從來沒有人瞭解過他。
連南晴上輩子都因為相信了傳言和挑撥,在家裡接連出變故的那段時間,以為喻逐雲跟他交朋友,只是為了耍他這個書呆子。
可仔細想想。
如果喻逐雲真的只是為了耍他,為什麼在絕交的那一天甚至紅了眼眶,低著聲音,求著他不要拋棄自己?
為什麼在絕交後還跨越千裡、不遠千山萬水地來給他過生日?
為什麼在那天發現他被殘害時,會發了瘋一樣想殺掉顧宇彬,又小心翼翼地捧起躺在地上的他?
南晴都可以想象出來當時的自己有多麼的醜陋。
瘦得皮包骨頭,又犯心髒病,估計跟一具嚇人的幹屍沒什麼區別。
可喻逐雲沒有半點嫌棄。
這麼好的人。
自己上輩子,到底是有多麼愚蠢?
“我買了藥,錢都用完了,”南晴從小就是個病秧子,長大還好一點,小時候幾乎把藥當飯吃,這個藉口任誰也不會懷疑,“我剛好要去老師辦公室,你需要什麼樣的輔導資料,我幫你去找一找。”
說著,他真的站起身,繞過同桌的椅子往外走。
顧宇彬本以為他只是開玩笑,見他真的走出教室,神色立刻就變了,嘴唇上下動了動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半晌才“啊”了一聲,收回自己的半個身子,趕在南晴之前迅速離開了:“不用!不麻煩你了哥,我先走了!”
目送著顧宇彬慌忙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南晴停下了腳步。
平時的作業和考試可以抄襲,高考卻沒法作弊。看到顧宇彬上輩子高考的那個分數,任誰也不會覺得他要錢是真的為了買輔導資料。
過了小雪,十一月的宜城天氣已寒。連廊外的銀杏樹黃了大半又落了大半,風一吹便簌簌作響。近處的教室、遠處的操場上傳來陣陣嘈雜如水流般的細語,卻並不討厭,反而令南晴覺得重回了人間。
他垂下眸攏了攏圍巾,有些恍然。
一切都還像是做夢一樣令人不敢相信。
死前最後的意識,就是喻逐雲抱著他,滾燙灼熱的淚珠一顆顆砸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