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行雲直接往裡闖,這下連暮圖都攔住了他:“你冷靜點,小行和小月牙在裡面陪著她,你不用擔心。”
“她很危險,我要看著她。”雁行雲的表情看不出什麼變化,但他的手心已經汗溼。
暮圖試圖轉移話題:“你還說她不是你女朋友,這麼緊張她。”
“隨你怎麼說。”雁行雲推開他,就要衝進去。
護士著急了:“先生,你再這樣我就要叫保安了!”
雁行雲不管不顧,執意要進去。
暮圖拉住他:“雁行雲,你瘋了嗎?你平時的冷靜自持,都到哪裡去了?”
護士乾脆打了110報警。
民警過來各種協調,最後是把顧念轉去特護病房,讓雁行雲進去守著。
顧念在病床上躺著,有呼吸有心跳,臉色卻蒼白的幾乎透明,雙眸緊閉,猶如木偶一般。
顧小行和小月牙見他進來,識趣的離開了。
雁行雲坐在床前,輕輕握住顧念的手。
記憶中那溫暖柔軟,彷彿能撫平一切傷痕的手怎麼會變得這樣冰冷?
握在手中了無生氣,就好像枯萎的花枝。
靈書字訣可讓他代顧念承受痛苦甚至死亡,但這樣昏迷不醒他也無能為力。
雁行雲以為自己已見慣生死,看淡分離,但縈繞心頭揮之不去的恐懼感,時時刻刻提醒著他,顧念不一樣。
那天夜裡,顧念說喜歡他的時候,他清清楚楚的聽見了,卻只能裝睡。
此刻顧念是真正睡著了,他才敢面對她。
他這一生命運多舛,本以為留在這世間只是為了諾言和責任,直到顧念的出現。
顧念常說他給她帶來了親近陽光的生活,殊不知,她的存在,對他而言,就是陽光本身。
多少次,他被天道靈書中的餘念折磨得幾乎要憎恨這個世間,是顧念帶給他的溫暖,慰藉了他那顆根本不願跳動的心。
多少次,在顧念哀怨卻又期盼的眼神中,他想攬她入懷,可是,卻不敢,也不能。
因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算不算是個人。
師父在亂葬崗撿到他的時間,是兩百多年前。
那時的孤兒院,名叫育嬰堂。
當時嘉慶帝在位,正是清王朝由盛而衰的時候,他所在的育嬰堂雖是官辦,但遭到官吏層層盤剝,用到孩子們身上的錢銀也所剩無幾。
儘管如此,至少還有棲身之所,育嬰堂的管事雁伯對待他們也算盡心盡責。
只是好景不長,一場大火燒盡一切,雁伯和幾個僕役都被燒死,逃出生天的他帶著幾個孩子四處流浪。
他們拼命掙扎求生,然而天不從人願。
師父撿到他時,他只有一口氣了,遍體鱗傷的殘軀無法醫治,師父只能用元力將他控為傀儡,強行續命。
直到天道靈書選擇了他,天地初生之元為他啟智,傷口才慢慢癒合,身體開始成長。
可是,從十五歲的樣子長成現在這樣,他花了五十多年。
他常常會有疑問,自己究竟還算不算是個人?
或者由始至終,自己都只是個傀儡,只是施術者從師父變成了天道靈書?
他在這世間行走,遵從天道靈書的意志,竭盡全力去完成師父的遺願。
無悲無喜,無愛無憎。
看書,抄書,除念,化念。
他每天按部就班,像最精密的機械,毫無誤差的完成一件又一件工作。
完美無缺。
萬念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