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霜仰起頭,看向飄浮在半空中的金光,大道書上的文字被投射出來,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耳邊傳來弟子們的竊竊私語:“他真的是……青鋒派弟子?”
“所有的魔尊都是青鋒派弟子,包括青冥君……這是真的嗎?”
“大道書不會有假,而且剛剛他們進來時,護山大陣都沒啟動,除了本門弟子,再沒第二種可能。”
“天哪……這怎麼可能……”
“資訊量太大了,我要消化一下。”
“所以,這就是掌門這麼多年來始終不收親傳弟子的原因?下一任魔尊必定從親傳弟子中誕生,這……”
“我記得上次還有人為爭一個自封的親傳弟子虛名大打出手來著,我說,現在你們還爭嗎?”
“啊這……”
祁雁尋著一條山間小徑,來到積雪覆蓋的後山。
相比門內弟子聚集的前山,後山顯得冷清許多,這裡終年背離陽光照耀,寒冷異常。
此處是歷代掌門埋骨之所。
自青冥君開創青冥心訣至今已近萬年,修真界卻無一人順利得道飛升,人們只道是大道未成,卻無人懷疑心法本身,畢竟除了青鋒派掌門,也無人知道“青冥君破碎虛空而去”只是人為編造的謊言。
青鋒派每每選出新任掌門,前任掌門的壽數就也快走到盡頭,他們往往會在後山尋一間石室,閉關沖擊境界瓶頸,成則破關而出,壽元再續個千百年,敗則止步於此,悄然殞落。
祁雁來到師尊閉關的石室。
縱然每天都有弟子前來打掃,通往石室的路還是被積雪掩埋了大半,他能感覺得到,那人的氣息相較千年前又衰敗了不少,猶如即將燃盡的香燭。
靴子將積雪踩出吱嘎之聲,他在石室門前駐足,一門之隔,裡面白發蒼蒼的老者睜開雙目。
他混濁的眼球已快不能視物,昔日仙風道骨的青鋒派掌門,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也不過老態龍鐘,與凡夫俗子無甚差別。
“鳴川回來了,”他蒼老的聲音微微發顫,不知是高興還是畏懼,“把落晚也帶回來了?”
“你竟還記得他的名字,我以為,你早將他忘了。”
“你二人都是我引以為傲的弟子,為師怎會忘。”
“引以為傲?他也是嗎?”
“落晚以身鎮魔,將魔眾約束在萬魔峰一千七百年,若非如此,修真界恐早已淪陷,赤子之心,怎可讓為師不以他為傲?”
“是嗎,”祁雁低聲笑了,“那你可曾想過,以身鎮魔或許非他所願?”
老者長嘆一聲:“為了天下蒼生,總要有人犧牲,青鋒派自古如此,既擇此道,便應九死無悔。”
“既得利益者,似乎無權代表犧牲者,”祁雁冷淡道,“若師尊當年和落晚一樣是棄子,還能如此毫無怨言地說自己一心向道嗎?”
“……”老者沉默了下,“所以,鳴川今日來,是為興師問罪?”
他的聲音彷彿比之前更加蒼老:“收你為徒那日,我便知此子與眾不同,你或許是第二個青冥君,若弒師是你證道路上不可或缺的一環,那便來吧,為師壽元將盡,還能為你燃作柴薪,也死而無憾了。”
祁雁不答,只沉默地看著那道門縫。
“我知你恨我,恨我選擇你而放棄落晚,但為師不悔,若再來一次,為師依然會這麼選。”
老者閉上雙眼:“我已在此等候你許久,鳴川,動手吧。”
“你搞錯了,師尊,”祁雁低沉的嗓音平靜一如既往,“我並不恨你,不恨任何人,我只恨我自己護不住落晚師弟,我也並非要弒師證道,只是,總要有人給落晚一個交代。”
“這一切該結束了,由青鋒派造就的一切,也該由青鋒派來終結,既然歷代掌門都不願意這麼做,那便由我來。”
“師尊,感謝您一直以來對我的栽培和教誨,從今往後,不會再有第二個落晚,也不會再有第二個鳴川。”
他說著轉過身,向來時的路走去,他聽到師尊微不可聞的嘆息,最後問他:“這一次,你可尋到真正屬於自己的道了?”
祁雁腳步不停:“當然。”
冰淩在石室內蔓生,迅速長滿每一寸空間,最終自門縫溢位。
“我要有他的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