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雁沒有再看他一眼,只徑直從眾人身前走過,每踏出一步,便留下一個霜雪凝成的腳印。
修士們紛紛召出武器法寶,誰都知道此時的泊雁仙尊是最虛弱,若想取他性命,必須趁現在,也只能趁現在。
無數道攻擊向他襲來,祁雁終於暴怒:“都給我滾!”
氣浪隨著他的話音驟然炸裂,裹挾著寒風與冰碴,苗霜都彷彿感覺到了那鋪天蓋地的威壓,下意識地抬起胳膊擋住了臉,然後才想起這只是大道書回溯出的幻象,又表情複雜地放下了。
所有修士被這凜冽的氣浪齊齊炸飛出去,項老怪那柄上斬神佛下斬妖邪的大刀居然就在這氣浪中碎成了渣,風雪呼嘯,天地之間籠罩上一層陰霾。
祁雁仰頭看著白茫茫的天,唇邊再一次浮現出笑意,那笑容越來越深,越來越猖狂,直至大笑出聲:“蒼生道……哈哈……這便是蒼生道,這便是我守護的蒼生!”
血淚自眼底湧出,潤濕了早已幹涸的淚痕,順著下頜滴落,數不清的冰川在這片早已夷為平地的魔域拔地而起,從四方向中心合攏,直至遮蔽蒼穹。
腳下的土地劇烈震顫,修為稍低的修士皆被氣浪炸得口吐鮮血,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險些被地底下冒出來的冰淩紮成刺蝟,人們狼狽逃竄,地動山搖之中連飛行法寶都難以召出,腳屢次陷進地裂縫隙,又差點被冰霜凍結,所有能拿出來的手段全部用來逃命。
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人不慎殞命,時至今日,他們終於真正體會到半步合道的威力。
僥幸活下來的修士們遠遁千裡,沒有一個敢多停留片刻,四方合攏的冰川終於對撞在一起,轟的一聲,塵埃落定。
冰川中心留下了一個空腔,祁雁站在這寒意彌漫的方寸之地,周遭數不清的冰壁上皆倒映著他的臉,一張張面容在凹凸不平的冰面上扭曲變形,或哭或笑或驚或怒,詭異至極。
人聲退去,耳邊終於安靜下來。
白光閃過,面前憑空出現了一口冰棺,祁雁小心翼翼地將懷裡抱著的人放進冰棺裡,靠著冰棺緩緩跌坐下來,似是精疲力竭。
“小霜,我是不是錯了?”他輕聲問著,“我所證之道,真的正確嗎?如果是,為何我總是護不住最想護住的人?”
無人回應他。
只有迴音層層疊疊,似是嘆息。
即便隔著千年,苗霜也能感覺得到,祁雁的道心開始動搖,大抵就是在那個時候,心魔趁虛而入。
“能不能告訴我……我該如何做?明明已成仙門首座,卻依然改變不了任何事……”
祁雁聲音漸小,他慢慢合上雙眼,疲憊和絕望讓他意識昏沉,漸漸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有光點從他身邊飛過,他驟然驚醒過來,只看到冰棺裡的屍首竟開始消散。
祁雁愣了一下,有些驚慌失措地站起身,拼命用手去攏,可那些光點卻徑直穿過他的手掌,在他身邊打著旋,而後離他遠去。
“不……別走,別走!小霜!!”
他苦苦哀求,冷峻的面容在此時近乎悲愴:“別走……求你……”
苗霜皺了皺眉。
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按理說他們這種道行的修真者,就算是神魂俱滅,肉|體也沒那麼容易消散才對。
他的屍身很快便散得什麼都不剩,祁雁渾身顫抖著去收集那些飄散的光點,那是苗霜已經碎成無數片的神魂,他用仙術一點點將它們攏在手心,試圖再將它們捏合起來。
他先前召出的冰川隔絕了空間,倒是在這種時候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冰壁阻攔了神魂的逸散,將所有神魂碎片封鎖起來。
如果不是這樣,他根本不可能將苗霜複活。
也不知道他收集這些碎片花了多長時間,苗霜已經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他將書翻過一頁,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
倒是看不出修補過的痕跡,他的神魂都碎成渣了,居然還能重新拼起來,這世上除了祁雁,恐怕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
看來之前他的猜測沒錯,祁雁果然是逆天行道複活了他,只是……那後來他們又為什麼會穿進話本?
苗霜繼續往後翻,想再從大道書裡得到些答案,卻不想這麼一翻,書頁突然嘩啦一下,散落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