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霜果斷拋下身邊的人肉暖爐,進屋去找真的。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祁雁沉思了一下,覺得憑他們這效率,怕不是到晚上都打掃不完,幹脆不再磨洋工了,他走到院子中央,氣沉丹田,足底在地面上用力一踏,落葉被內力激起的氣流震開,打著卷滾動到牆角。
掃帚順著牆角劃過,所有的落葉就都進了竹筐裡,院中瞬間變得幹幹淨淨,纖塵不染。
他十分滿意地進屋去找苗霜,苗霜正坐在火盆邊上取暖,用感知力目睹了庭院中發生的一切,神色怪異道:“你這內力除了用來殺人,倒是做什麼都好使。”
祁雁不置可否,對他道:“馬上就到除夕了,夫人閑著也是閑著,不如陪我佈置一下院子如何?”
苗霜果斷拒絕:“不幹。”
祁雁幽幽地嘆了口氣:“我記得你我剛成親時,夫人還說自己是當家主母,要替我料理府中瑣事,怎的今日卻又不肯?難道才過兩年,便已厭棄我了?”
苗霜聽得眉頭直跳,有時候他真的很想知道,祁雁究竟經歷過什麼,才從當年那個高冷仙尊變成今天這副模樣的。
沒再給他拒絕的機會,祁雁已經強行把他拽了起來,拉著他去府邸門口掛燈籠。
苗霜不情不願,渾身都寫滿了抗拒,祁雁搬了梯子上去,問他道:“這個位置可行?”
“往右點。”
“這裡?”
“再往右點。”
“現在?”
“往右。”
“……”祁雁低下頭,“再往右我就要掉下去了,夫人。”
苗霜一扯嘴角:“就這裡吧。”
好不容易掛上燈籠,貼好對聯,天也快黑了,兩人回到府內,屋子已經收拾得差不多,廚子也開始準備年夜飯。
祁雁最後來到祠堂。
剛剛來福已將所有的排位擦拭幹淨,重新擺好,再回到這裡時,祁雁幾乎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他至今仍記得那個雨夜,厭惡和背德的快|感彷彿還殘留在此處,彼時的他只覺得難以忍受,現在想來,竟又有些懷念。
祁雁忍不住反省自己,恭恭敬敬在靈位前上了三炷香,跪在蒲團上,叩首至地。
“不孝子祁雁,向父親、母親及諸位先祖謝罪,”他低沉的嗓音在祠堂內響起,“雁已手刃仇人,雖不能換家人複生,卻可挽欲墜之江山,佑芸芸之眾生,忠心於民,我無愧矣。”
“而今新春將至,永珍待新,望天下百姓都能過個好年,望父輩宗族……皆能安歇。”
他嗓音微微哽咽,對著靈位重重磕頭。
苗霜注視他良久,終是走上前來,在他身側的蒲團上跪下。
他望著祁老將軍的靈位,一時有些恍惚。
若是師尊,會為他們祝福嗎?
縱然他恨師尊,恨他將他選為棄子,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如果可能,他還想得到他的祝福。
但師尊或許不會。
天道棄子不該染指天之驕子,有祁雁無他,有他無祁雁。
可如今,他們偏偏走到了一處。
逆天行道不外如是,既無人予他們祝福,那便自己祝福自己吧。
他緩緩對著靈位叩首,一旁的祁雁直起身來,驚訝地看著他。
他沒想到苗霜竟願意與他一起祭拜父母,方才還分外沉重的心情不禁輕鬆起來,平生從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加幸福。
苗霜磕完了頭,站起身來,剛拍了拍膝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便覺眼前一暗,祁雁投下的陰影將他籠罩其間。
他下意識地抬頭,一個不由分說的吻便落了下來,祁雁捧住他的臉,肆無忌憚地親吻他,就在這供奉著先輩靈牌的祠堂裡。
一陣寒風吹進祠堂,風聲嗚咽,似是嘆息。
嫋嫋香煙被風吹得一晃,那三炷香卻未熄滅,反而燃得更旺了。
黑底金字的牌位靜默佇立,青煙直上,亦像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