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雁他們也吃了點東西補充體力,趙戎蹲在地上,開啟一個包好的飯團:“我已經在附近轉了好幾圈了,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人,你們呢?”
姜茂:“我這邊沒有。”
祁雁也搖了搖頭。
趙戎:“我覺著吧,大巫就是多餘擔心,再怎麼說大巫也是大巫,我看這些苗民特別尊敬他們的先祖,當著先祖的面對大巫不利,他們怎麼敢呢?”
“本來也只是以防萬一而已,”祁雁道,“既然沒發現什麼異常,那就休息一下,祭祖儀式應該很快就要開始了,如果到儀式開始都沒出現問題,那我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原來現在還不算開始?”趙戎驚訝道,“對啊,好像一直沒看見大巫呢。”
正說話間,遠處忽然傳來震天的鼓聲,夕陽已落,一抹殘輝斜照在山巔之上,映亮那刀梯上三十六柄明晃晃的刀鋒。
三人同時投去視線,趙戎睜大了眼睛,伸手指去:“那是什麼?”
始終未曾現身的大巫便在這激昂的鼓點中登了場,苗霜一身紅衣,身上的銀飾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晃,流蘇飛舞,白發被壓在面具之後,赤著的腳腕上墜著銀鈴,雖然離得遠,那鈴聲早淹沒在鼓聲之中,祁雁卻彷彿聽到了,聽到那清脆悅耳的鈴音敲擊在他心頭。
“儺戲……”他低聲喃喃。
儺戲已經開場,苗霜持著刀,與面前的苗民對抗,這些苗民戴著猙獰醜陋的鬼面具,踏著誇張的舞步,張牙舞爪,步步緊逼。
祁雁很快看明白了,這演的應該就是“大儺逐疫”的景象,扮儺神驅逐疫鬼,這樣的傳統自古有之,卻又被這些苗人賦予了新的含義,那些鬼既可指疫鬼,又可指欺壓他們的敵人。
而苗霜所戴面具和他們都不一樣,赤面獠牙,色彩鮮明,神秘又粗獷,當指儺神,或當年率領族人起義反抗暴政的苗民先祖。
苗霜很快被逼到了刀梯之下,四面皆敵,退無可退,他便飛身上了那刀梯,踩著刀刃拾級而上,雪亮的刀鋒閃著寒光,吹毛斷發,削鐵如泥,他赤腳踩之,卻毫發無傷。
趙戎看得呆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沒記錯的話……大巫不會武功吧?他……怎麼做到的?”
祁雁沒有接話,只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方向,雖然他知道大巫神通廣大,卻還是忍不住替他捏一把汗,那樣高的刀梯,別說是踩著刀刃上去,就是不小心摔下來都能摔個半殘。
他輕功還在的時候,或許還有膽量試試,現在麼……苗霜明明不習武,竟能如履平地。
疫鬼們圍在刀梯之下,看著上面的人,又跳又叫,端的是無可奈何,而苗霜早已爬到了刀梯頂端,他仰起頭來,赤紅儺面直視蒼穹,以刀指天。
天色已暗,最後一縷夕陽餘暉沉落在青山之後,卻有一簇星火從天而降,燃蝶一般飄搖墜落,停駐在他刀尖。
苗霜猛地揮刀,那一顆星火化作萬千烈焰,灑落大地,頃刻將四周燒成一片火海,魑魅魍魎皆在這火中燒得灰飛煙滅,四散奔逃。
苗霜便從那高高的刀梯之上一躍而下,赤腳踏入燃燒的烈火,火舌燎上他的衣角卻不燃,舔舐他的面板卻無恙,只有腳腕上的鈴鐺映著火光,墜在踝骨上晃動不止。
火光沖天,四野亮如白晝,他在這滔天火海中閑庭信步,手起刀落,斬盡邪鬼,纖細的身形因覆在臉上的儺面盡顯兇悍與野性,白發被熱浪揚起,竟與儺神渾然一體,毫不違和。
儺戲又演了許久才算落幕,儺神逼退疫鬼,人們戰勝外敵,火漸漸熄了,歡慶之聲卻愈演愈烈,在這個註定不眠的夜晚直上雲霄。
祁雁望著那個方向,許久不能回神,直到苗霜出現在他面前。
他已經摘了儺面,從“神”重新變回了“人”。
白皙的面容因烈火炙烤而微微泛紅,苗霜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歪頭道:“怎麼,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