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君的過往早已隨著時間而湮滅,歷代掌門保守了這個秘密數千年,只有在選擇新一代青鋒雙子時才會將秘密道出,而活下來的那個就是新一任掌門,因此世上知道這件事的,永遠不超過三個人。
他還記得那天,他和祁雁一起跪在師尊面前,祁雁一向冷淡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名為震驚的表情。
他記得師尊威嚴的聲音問道:“你們誰願往?”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他聽到師尊又說:“身為青鋒派弟子,以護佑蒼生為己任,犧牲一人拯救億萬人,以證大道,你們有什麼好猶豫的?”
犧牲一人救天下蒼生……聽起來的確是筆劃算的買賣。
“給你們三天時間考慮,”師尊說,“若不自告奮勇,三天後,便由我來指定,你二人為本座弟子,不可不從。”
苗霜不記得那天自己在地上跪了多久,直到他看見身邊的祁雁起了身,對他說:“師弟,我去。”
他說著就要去找師尊,苗霜卻將他一把拉住,他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緊緊抓住他的袖口,努力不讓自己的嗓音顫抖:“師尊不是說……給我們三天考慮時間嗎,不如我們三天後一起去找他,這麼重要的事,該鄭重些。”
祁雁猶豫了一下,也不疑有他,將他從地上拉起來:“也好,那我們三日後一起去。”
苗霜和他一起離開了師尊的仙居,路上,他問道:“師兄為何這麼快就做出了決定,毫不猶豫?”
“既入仙門,便守仙門之規,青鋒派歷代都如此,你我理當遵守。”
“哪怕以身殉道?”
“殉道亦為證道,殉此身為天下人,有何不可?”
“可我從不知道歷代魔尊都是青鋒派弟子,世人唾罵魔尊為禍一方,卻從沒人知道他們付出了什麼,以身殉道還要背負罵名,師兄,值得嗎?”
“大道在心,而不在旁人之口,既無愧於心,何必在意生前身後名?”
“……”
“只是可惜了。”祁雁眺望著遠方群山,忽然開口。
“可惜什麼?”
“可惜與師弟的承諾恐要食言,今後,只怕沒辦法再罩著師弟。”
苗霜不記得自己後來又說了什麼。
他只知道,師尊口中道心最堅定的弟子,一定不是他。
於是他也做出了一個決定。
在和祁雁約定好一起去找師尊的一個時辰前,他偷偷自己先到了。
他接過了師命,收拾好行裝,在青鋒山的仙階前拜別。
他向著雲霧繚繞的仙山重重磕頭,那直插雲霄的仙山下窄上寬,形似一把寶劍,劍鋒之下,妖魔無所遁形。
他記起這數年修道的日日夜夜,記起祁雁的臉,一幕幕匆匆在眼前閃過,猶如走馬觀花。
修了這麼多年仙,卻沒修出個什麼名堂,修為早已和祁雁差出幾個境界,他自知不是修仙的材料,愧對師尊教誨,甚至懷疑師尊收自己時看走了眼,他若真天資過人,又怎會原地踏步。
他當不了這修真界的執劍人,拿不起那三尺青鋒,或許,還是去天露池當魔尊更適合他。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青鋒山,卻在山腳被姍姍來遲的祁雁追上。
祁雁禦了仙法,以最快的速度追趕上來,截住他的去路,那是他記憶中祁雁第一次動怒,一向冷淡的眉頭緊擰,厲聲質問他:“我們不是說好的,一起去找師尊?!”
“我改主意了,”苗霜看著他,只是笑,“我還是不想讓師兄食言,既然答應了就要做到,說話算話。”
他繞過他就要往前走去,祁雁卻執拗地再次攔下他:“不可!”
“為何不可?難道師兄能證道,我就不能?讓開,你沒資格管我。”
“我若執意要管呢?!”
苗霜回過身,遙遙指向那雲霧中的青鋒山:“那你便做那仙門首座,無人壓在你頭上時,你便可以號令所有人。”
祁雁抬起頭。
苗霜按住他的肩膀,低聲說:“從沒有什麼必須遵守的宗門仙規,你我只是身不由己,你去還是我去都一樣。師兄,你若想改變這一切,首先要變得比所有人都強。”
“我在天露池——不,我在萬魔峰等你。”
“等你殺我,又或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