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局勢已至此,天子昏庸無道,國家內憂外患,民不聊生,我不反總會有人反,與其幹等著大雍走向衰亡,不如拼一把,將機會抓住自己手裡。”祁雁道。
“好,反就反!”趙戎一摔酒碗,豪氣幹雲,“我早就看那狗皇帝不順眼了!自從他當上皇帝,大雍就沒一天安寧!今天殺這個,明天殺那個,忠臣良將都快被他霍霍完了!咱們不反他,他就要滅了我們,幹脆拼他個你死我活!”
姜茂又給他盛了半碗飯,示意他多吃飯,少說話,然而趙戎酒勁上來了,話匣子已然關不住,又問:“但將軍您手裡也沒人啊,就我們幾個……需不需要我們回去給您搬救兵?只要您一聲令下,兄弟們都跟您走,管他什麼皇帝不皇帝!”
“不,不動雁歸軍,”祁雁搖了搖頭,“狄歷始終對我們虎視眈眈,我被調回京都以後,他們更是蠢蠢欲動,雁歸軍一旦調走,北部邊防薄弱,狄歷一定趁虛而入,到時候局勢會變得更加不可控。”
“兵馬的事我會自己想辦法,你們就不用操心了,”他說,“趙戎,你真的想清楚了,開弓沒有回頭箭,萬一我們失敗了,不止是你,你一家老小都可能受到牽連。”
“將軍,您就別勸我了,我意已決!”趙戎又猛地喝了一大口酒,酒意微醺,他面色泛了紅,“我們這一路南下,走過山山水水,看到的都是些什麼?百姓四處逃難,流離失所,路有餓殍,疫病橫生,可那晏安城裡卻是夜夜笙歌,紙醉金迷!指望那狗皇帝看到百姓的苦難,可能嗎?國將不國,何以為家!”
祁雁眉頭緊鎖,他沉默地喝光了碗裡的水,只當那是酒。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疫病橫生……你指哪裡?”
趙戎思索了一下:“好像是……普州、遂州一帶?”
他看向姜茂:“對嗎?我沒記錯吧?”
姜茂點了點頭:“我們來黔州尋您不得,便一直在附近徘徊,這山中環境實在惡劣,我們經常被毒蟲咬傷,過段時間就得出去買藥,就在上次……差不多一個月前,我們又去之前常去的那家藥鋪,店家卻說有一味藥沒有了,問他為何沒有,他說近日來有州縣遭逢大疫,藥材供不應求,官府派人大量收購,再免費分發給百姓,他們的供貨商都把藥材賣到那裡去了,沒貨進給他們。”
“我們便向店家打聽,哪裡的疫病如此嚴重,他說劍南數州皆已淪陷,還叫我們別往那裡去,去了可能就回不來了。”
劍南道……
都說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劍南所處蜀地,天府之國,每逢大災,必有大批流民入蜀避難,可一旦劍南也遭災,這些流民對他們來說就是雪上加霜。
他們年前離京,南下走了一個多月,中途經過劍南,那時聽聞劍南節度使發布了募兵令,將那些身體健全的流民納入軍中,現在看來,竟也是杯水車薪。
祁雁久久不語,趙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將軍?”
“嗯,”祁雁回過神來,“去年我接旨去劍南調兵時,和那位節度使見過面,此人性情豪爽,或可與之結識,但當時我知道陛下要對我動手,唯恐連累他人,不敢與他攀交。”
姜茂神色一動:“您的意思是?”
祁雁:“今年初春,劍南節度使假借我率兵平叛損失慘重之由,在各州縣發布募兵令,那應該不是陛下的旨意,當時我以為他是私心,現在看來,恐怕也是為了接濟那些無家可歸的百姓。”
“不是陛下的旨意,那豈不是意味著,這些兵都成了他的私兵?”姜茂瞬間明白了什麼,“難不成,這劍南節度使也想反?”
“但他現在應該自顧不暇了,劍南大疫,官府肯掏錢收購藥材,說明他們心裡還有百姓,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反,如果可能,我們不妨賣他個順水人情。”
祁雁說著看向苗霜:“不知夫人可有辦法?”
“你是說讓我去治疫?”苗霜一挑眉梢,“將軍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連他們遭的事什麼疫病都不知道,你怎麼就信我能把他們治好?”
“夫人連我都能治好,世上還有什麼你醫不好的疾病?”
這句話極大地取悅了苗霜,他單手撐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故作惆悵地說:“可惜,我或許有那個本事,卻出不去,別忘了你金蟬脫殼才過不久,我還是不要離開苗寨引季淵注意為妙,更何況區區疫病,用得著我出馬?”
趙戎張大了嘴巴——區區?疫病?
聽聽這是人話嗎!
“不過我有人選可以提供給將軍,”苗霜把手按在他肩頭,站起身來,回頭道,“聖子。”
“啊?”正在遠處玩泥巴的向久茫然抬頭,還不知道有什麼事即將降臨在自己頭上,“怎麼了?”
趙戎這才發現附近還有個小孩,更震驚了,而且這小孩……好像是什麼“苗疆聖子”?!
向久丟掉手裡的泥巴,用手背蹭了蹭臉,來到苗霜面前:“阿那,怎麼了?”
“你不是一直想離開苗寨,去外面看看嗎?”苗霜循循善誘,“現在機會來了,你想不想去?”
趙戎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裡瞪出來了。
什麼玩意?大巫說的人選,就是這看起來才六七歲大的小孩?
向久眼睛一亮:“真的嗎?可阿那不是說族裡才安定下來,我不能出去嗎?”
“田長老已繼任款首,也算是安定了,只要聖子求求她,我想她會同意的,”苗霜笑眯眯道,“那這個赴劍南治疫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聖子。”
向久一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