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袖子怎麼濕了?難不成是口水?”
“……”
祁雁把撐在桌邊的胳膊落到了桌下,果然發現臂彎處濕了一點,許是剛才趴著時蹭上的,他自己竟沒發現。
他表情很不自在地說:“疼得。”
苗霜樂了,嘲諷他的意圖已經不加掩飾:“祁大將軍流血流汗不流淚,區區心痛能把你疼哭了?心痛和拔手指甲哪個更疼?”
祁雁:“……”
苗霜看著他吞了蒼蠅一般的表情,心裡莫名好過了些。
真稀罕,泊雁仙尊居然會哭,看來“泊雁仙尊吃醋”這條還得往後靠靠,把修真界十大奇聞之首的位子讓出來。
……
又或者,他一直以來都想錯了。
正因為祁將軍不等於泊雁仙尊,才會做出這麼多泊雁仙尊一定不會做出的舉動,此時的祁雁也不過是個普通人,會哭會笑會生氣會吃醋,人之七情六慾,泊雁仙尊不一定有,但祁將軍一定有。
一開始他想著只待祁雁恢複記憶,就可以徹底結束他們之間長達一千多年的糾纏,可如果,面前這個祁雁記憶再也恢複不了了呢?
他難道還要和他糾纏完這屬於凡人的一輩子?
雖然對他們修真者來說,幾十年不過彈指一揮間,可他已經有些累了。
他一直以為恨是世上最長久的感情,卻沒想過有一天,會覺得連恨都開始磨滅。
人活得太久並不是一件好事,他竟有些羨慕起祁雁作為凡人的一生來,短短幾十年,體驗過生老病死愛恨離別,在顏色尚且鮮豔時為人生畫上句號,而不是像他一樣,再熱烈的火也終有燃盡的一天,灰燼簌簌而落,只餘灰暗、慘白。
苗霜站起身來,走到門口,覺得以後如果不當大巫了,去做個雲遊四方的江湖郎中也不錯,不過他掏出蟲罐大概就會嚇跑九成九的人,可能也賺不到錢吧。
“日後不可再動怒,不可情緒過激,以免傷勢反複,再來個幾次我也救不了你。”他道。
祁雁嘆了口氣:“我盡量。”
“你究竟是因為和我吵架而哭,還是為了我要殺你的部下而哭?”苗霜忽然問。
祁雁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想讓我情緒過激,還是不想讓我情緒過激?”
“區區一個問題就能讓你情緒過激?那你的感情未免太充沛了。”
“……”祁雁只覺心力交瘁,已經疲於和他拌嘴,“苗霜,他們只是我的部下,是兄弟、朋友,他們和你不同,我從未把你們歸為過一類,也談不上在你們之間做出選擇。”
苗霜看著他。
“不要再問我孰輕孰重的問題了,”祁雁給自己倒了杯水,潤了潤幹澀的喉嚨,“告訴你也無妨,在你之前,我其實從沒打算過娶妻,男人女人我都不感興趣,在你之後自然也不會有之後。”
“夫人只有一個,而兄弟有一群,街邊的阿貓阿狗更是連認都不認識,你究竟為什麼要覺得他們能和你相提並論?下一步你該不會要說,地上的花花草草也比你重要吧?”
苗霜:“……”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那你究竟為什麼替他們求情?”
祁雁聽到這句,喝到一半的水直接嗆了出來,咳了個昏天黑地,咳得胸腔和腦袋一起在痛,震驚道:“我究竟為什麼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