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景行趕緊連呸三聲:“我不是那個意思,將軍。”
“沒關系,你說的也是事實。”祁雁表情十分平靜,並沒和他計較,只在苗霜注意到這邊之前重新接管了輪椅,自己轉著輪子往前走去。
景行尷尬地撓了撓臉。
他問的是什麼屁話,人家未來都能當皇帝,區區當官算什麼。
不過這瘸腿的真龍……還真新鮮哈。
苗霜早已經在偏殿等著吃飯了,但今天的菜色不如昨天,他看起來興致缺缺,菜對他的吸引力應該沒祁雁大。
祝公公不在,想必是單獨開小灶去了,反正祁雁他們也不樂意看見他,互不幹擾還舒心些。
苗霜吃飯挑三揀四,不愛吃的喂蛇喂蟲喂祁雁,總之不留在自己碗裡。
藉著吃飯的時間,祁雁又和景行閑談起來:“我昨日就想問道長,一直沒找到機會,這道觀看起來規模不小,當年應該也香火鼎盛,為何會荒廢至此?”
聊到這個,景行不禁嘆了口氣:“將軍說的沒錯,道觀剛建成時,確實紅火,幾十年間香火不斷,但先帝酷愛禮佛,晚年更是沉迷於此,民間也受他影響,佛道大盛,我們這些道觀就漸漸沒落了。”
“新帝即位後雖然不禮佛了,卻又開始大造殺孽,京中一亂,天下自然大亂,陛下忙著翦除異己,又怎會顧天下百姓的死活?這賦稅一年比一年重,人禍未停,又遇天災,朝廷的賑災款經過層層剝削,官員們個個中飽私囊,終於落到百姓手中時,甚至不夠全家人吃一頓飽飯。”
“此處距京都不過三百裡,”景行站起身來,遙遙指向晏安城的方向,“百姓們已是哀鴻遍野,沒有冬衣禦寒,沒有糧食果腹,活著都成了問題,又怎會有多餘的錢財來道觀上香?”
祁雁眉頭緊鎖:“形勢竟已嚴峻至此?”
“自從師父仙去,這道觀就已名存實亡了,人們走的走散的散,到現在只剩我自己,我日日向祖師爺叩首祈求,求他們佑我大雍子民,祖師爺不回應我,那我便自己走出去看,這些年來我遊歷四方,可不論走到哪裡,看到的都是同樣的景象。”
“我隨便給那些達官貴人畫些符,做做法,就能混到些銀錢,好幾天吃喝不愁,可我看到路邊乞討的百姓,又總是忍不住把剛賺到手的錢給出去,這錢左手進,右手出,到頭來,我既沒能救活什麼人,也沒能修繕這道觀,我日日在忙,卻忙了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將軍,你且繼續南下,繼續去看吧,看看我說的是否屬實,看看這大雍的江山究竟被蠹蟲蛀成了什麼樣子。”
景行擲地有聲地說完這番話便不再言語,這些話無論對誰說,他只怕都要面臨被砍頭的下場,但他已經不在乎了。
如果卦象沒錯,如果面前這位真是未來的真龍天子,那他就算是死,也一定要說。
他一個人的生死無足輕重,但如果能讓這位未來的皇帝聽進去一字半句,能為天下百姓爭得一線生機,就算是去九泉之下見師父,師父也一定會為他高興吧。
苗霜打量著年輕的道士,若有所思。
這道士似乎知道些什麼。
不然他完全沒必要對祁雁說這些話,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不說,也沒什麼意義。
現在的祁雁只是個無兵無權,被遠派蠻夷之地的廢人,去黔州那種偏遠地方上任,和流放無異。
除非那道士也和他一樣,知道祁雁未來的結局,但他知道是因為他看過原著,這道士……難道是透過蔔卦窺了天機?
年紀不大,本事卻不小。
“夫人,”祁雁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的思路,“他都已經離開很久了,夫人怎麼還在看他?”
苗霜正在想事情,被他幹擾,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夫人怎麼對這道士如此感興趣?”祁雁操控輪椅來到他近前,語氣有些酸溜溜的,“昨夜你拋下為夫與他夜談,身體不適不與為夫說,卻先同他說,今日又盯著他看個不停,甚至不理為夫。”
苗霜一臉莫名地看向他:“哈?”
“他身上究竟有什麼吸引你的地方?”祁雁眯起眼來,“不妨同為夫細說?”
苗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