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聖明。”
季淵注視他良久,突然大笑起來,緊接著面色一沉:“給我拿下!”
話音剛落,立刻從殿外沖進來數名禁衛,反剪了苗霜的雙手,粗暴地將他按倒在地。
“朕還以為你是真心幫朕,”季淵緩緩在他面前踱步,突然彎下腰來,面容在對方面前放大,陰沉笑道,“鬧了半天,你竟是在幫祁雁逃離京都,等你們到了那苗疆,天高皇帝遠,就任你們這對亡命鴛鴦興風作浪,對嗎?”
苗霜慢慢抬起頭來,與他四目相對。
命蠱反噬的劇痛在膝蓋觸地的一瞬間到達了頂點,可他卻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雖然跪著,聲音依然不卑不亢:“陛下這話好生沒道理,我為何要幫祁雁?他可是率兵血洗我苗寨的罪魁禍首。”
“那你又為何要幫朕?”季淵在他面前蹲了下來,“血洗苗寨是朕下的令,說罪魁禍首,是朕才對。”
苗霜突然笑了。
那笑容十分邪性,看起來頗有幾分瘋癲:“陛下錯了,您不是罪魁禍首,是我的恩人。”
季淵饒有興味地打量著他:“哦?”
“自我被選中為大巫之日起,就日日活在款首的掌控之下,苗疆聖蠱每五百年現世一次,他算好了日子,提前進行了殘忍的大巫選拔儀式,殘害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對他恨之入骨,陛下。”
他猩紅的眼眸中湧起恨意,似乎欲將那人抽筋扒皮,吃肉飲血,面上的笑意卻更深了:“陛下殺了他,讓我從長達十幾年的控制中解脫出來,我自然要感謝陛下。”
季淵挑了挑眉:“那你為何不感謝祁雁?”
“他不過一個一無所有的將軍,而您是萬人之上的皇帝,”苗霜笑吟吟道,“既然要選,那就選最高的那個,既然要做,那就一做到底——我早跟您說過了,聖蠱是世間唯一我不能控制的蠱,既然苗疆已有個大巫,那又要聖蠱何用?它不過是款首用來制約我的工具。”
“它不該在苗疆,只有在您手中才能讓我安心,我亦不該在中原,我該取代款首掌管苗寨,您當您的大雍皇帝,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陛下,你我二人才志同道合,聖蠱一事利己利彼,何樂不為呢?”
“至於這祁雁麼,就當是我對您獻上的賀禮,與人結盟,總要有些誠意才行。”
這番話可為狂妄至極,押著他的禁衛聽了都連連皺眉,懷疑他下一秒就要被拖出去亂棍打死。
可季淵神色不明地在他面前蹲了一會兒,突然又站起身來,撫掌大笑。
“好,好啊!”季淵的笑聲在寢殿內回蕩,“不愧是大巫,真是讓朕刮目相看!”
他揮了揮手讓禁衛們退下,親手將苗霜從地上扶了起來,還幫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笑道:“朕許久沒遇到過像大巫這般合朕心意的人了,剛剛只是跟大巫開個玩笑,大巫不介意吧?”
“怎麼會呢?”苗霜也笑,“那陛下可是同意我將祁雁帶回苗疆了?只可惜,我答應陛下要將祁雁做成人傀的,若是取出聖蠱,只怕要將他拆得七零八落,再拼起來就難了啊。”
他十分遺憾地嘆了口氣,季淵也很大度地擺了擺手:“不要緊,只要能取出聖蠱,不做人傀也無妨。”
“朕準你將他帶回苗疆,並派一支隊伍護送你們,盡快啟程吧。”
季淵說著回到書案邊坐了下來,看了一眼侍候在旁邊的祝公公:“你可是有話想說?”
祝公公全程噤若寒蟬,這會兒突然被點到,不禁心頭一驚:“老奴……沒、沒什麼話想說。”
“是嗎?可上次大巫來,你不是有很多話說嗎?想說什麼就說,你也是伺候朕十幾年的公公了,朕還能罰你不成?這樣吧,朕先赦你無罪。”
祝公公嚥了口唾沫,被趕鴨子上架,不得不開口:“老奴……老奴……”
“嗯?”
祝公公肥胖的身軀不停顫抖,突然雙膝跪地:“老奴還是想說,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你說得也對啊,”季淵嘆了口氣,頗為惆悵地敲了敲太陽xue,“那你說朕該如何呢?朕想要那聖蠱,又不想放歸祁雁,魚與熊掌,難以兼得啊。”
他又看向祝公公,似乎想到了什麼主意:“不如,就由你護送祁雁去苗疆如何?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了,有你在,朕也放心些。”
祝公公聞言渾身巨震,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他膝行到了季淵跟前,驚恐萬分地抱住他的腿,冷汗滾滾而落:“陛下!陛下饒命啊!老奴年老體衰,恐怕經不住這一路奔波!求陛下看在老奴侍奉陛下多年的份上,饒老奴一命啊陛下!!”
“唉……”季淵深深嘆氣,“可朕最信任你,這事除了由你來辦,其他任何人朕都不放心。這樣吧,等你平安歸來,朕一定好好賞你,也給你那兩個幹兒子加官進位,你看如何?”
聽到“幹兒子”幾個字,祝公公像失了全身力氣般,跌坐在地。
他眼中完全失去了神采,過了許久,才顫巍巍地磕頭至地:“老奴……謝陛下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