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心意
夜裡,鷹、雕二位首領走後,姬軒帶著眾人回到了東邊的村舍,也就是白首領他們先前住的地方。
嫘祖以大婚前夜夫夫不得相見為由,把應真擋在了門外,還叮囑姜連山和祝融務必要看好他,決不能任由他像在有熊城裡那樣,變成應龍真身隨意遊竄。
應真:“……”
講道理,嫘祖確實也沒有冤枉他。
左右不過一夜的時間,應真自然不會搗亂,只是他沒想到,自己今夜,竟然要和一頭犛牛兩只猴子共處一室。
常先之前離開了一陣,也不知獨自去了哪裡,此刻兩隻手一手拎著一個大陶罐,臉上更是掛著讓人沒法拒絕的淳樸笑容。
祝融也不知怎的,天生就跟常先不大對付,見他過來立刻就問:“你來做什麼?”
常先:“東海習俗,成婚之前,apha要飲夠兩壇洗塵酒,掃除晦氣,祈福納安。”
應真今日心情甚佳,自然不會介意。
姜連山趕緊把人迎了進來,他慣是個老好人,若是大家都能其樂融融地一起,那是最好不過的。
此處簡陋,也沒什麼好講究的。
幾人各自拿了個陶碗,祝融找到的那一隻上面還帶了個缺口,姜連山拿自己的跟祝融手中的換過來,從常先手中接過酒壇,給幾人倒上。
姜連山:“說來感慨,幾月之前,連山怎麼也想不到能有機會能與各位在此一飲,千言萬語,不能描述此刻心境,連山敬各位,祝殿下與大王良緣永締,佳偶天成,琴瑟和鳴,恩愛不疑。”
姜連山不愧是當領導。
祝融也跟著喝了一碗,辣得直吐舌頭:“這是什麼酒,你們東海的人,成婚之前都要喝這麼兩壇子?海量啊!”
常先也不客氣,抿著喝完了一碗酒,已經有了三分醉意:“此酒的確是烈了些,東海的酒沒有這樣辣口,而是更甜一些,那裡的人常食魚蝦,喜歡拿些黃酒作配。”
應真一如往常地沉默,別人喝酒,他便也跟著端起碗仰頭喝了,並不答話。
常先卻是觸景生情,想起了從前與青昆在一起的歲月。
常先:“我與家主成婚時,彼此還很青澀,他是東海之濱狎魚部落的首領,而我卻只是一個孤零零的外邦人,行什不似狎魚一族那樣,有固定的居所和強大的族群,我族中人生於自然,天生天養,不瞞各位說,我長這麼大,都沒見過自己的父母。”
常先說得感人,聲淚俱下,實在讓人不敢相信,就他這點酒量,方才竟然敢拎著那麼大兩壇子酒進來。
常先:“我的一切都是家主給的,他雖然是oega,卻要比我這個apha強大得多,那是我們第一個孩子,原本以為,日子就能這麼平淡幸福地過下去,誰知兩村爭鬥,竟然會有人在貢品中加入生附子,青昆意外食入那貢品,後面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
東海之濱的那場海嘯,在九州大地上鬧得人盡皆知。
神龍應真受天命,斬狎魚,平定東海,受世人稱頌。
在那之後,東海的漁民們要為應龍大開祭壇,立下海神廟,他們推翻了原本為狎魚首領建立的廟宇,聲稱要將狎魚一族驅逐出東海。
應真現身,親自處置了帶頭鬧事的村民,庇護了狎魚一族,重新建立海神廟,但就算如此,經歷過海嘯的人們,不會再相信狎魚能安定一方了。
常先自己給自己灌了不少酒,膽子也大了,他扶著應真的肩膀,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樣:“殿下,說真的,我並不怪你,我更不會去怪大王,我只怪我自己,說到底,是我沒有保護好他們。”
同樣的話,當年的常先亦是這麼說的,只是那時他恭恭敬敬跪在應真的面前,以罪人之身自居,要應真處置自己。
若說常先真的怪怨應真什麼,大概就是怪他沒有把自己也處決了吧。
若是那樣,他就能與青昆一起留在那片海裡,狎魚目自然也會沉入海底,也就不會有後面發生的這些事了。
這個話題太沉重,應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還是姜連山替應真解了圍:“青昆得知有你如今惦念著他,自然也不會怪罪你的。依我看,狎魚目之所以會吸取那紫色雷霆,長出雷紋,未必就是滿含著怨念。”
常先真的喝醉了,他抬起頭,看向姜連山,臉上早已布滿了淚痕。
姜連山的眼神,專注而柔和,他目光堅定地對常先說道:“他只是想要儲存你的氣息罷了,哪怕生死相隔,哪怕是雷霆紫電,他只是想,能夠再次與你相連在一起。”
淚水如注,滴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