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前段時間調了個新人進來，最近一陣也沒有新號碼聯系過他，於是沈佩瑜看也沒看就接了。
是鄒楠。
距離第一次提出分手已經過去兩個月不止，時至今日，再聽到鄒楠的聲音，沈佩瑜心情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樣平靜。
他深吸一口氣：“給彼此留點體面吧。”
電話那頭鄒楠的聲線格外沙啞，像一夜之間老了許多那樣：“沒什麼想對我說的？”
“你想幹什麼？”
沈佩瑜語氣依然平易，盡管遭到背叛，他始終希望能夠好聚好散。
鄒楠的聲音慢條斯理地從聽筒邊傳來：“我前段時間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我對你好你不願意接受，我低聲下氣求你你也不願意回頭，竇章一來你就湊上去呢？”
“我給過你機會，很多很多次。”
該說的已經說過了，扯皮下去沒有盡頭，沈佩瑜正想掛電話，就聽見鄒楠語氣忽然加重：“你給我機會？你自己又做什麼了，需要我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嗎？”
聽了這話的沈佩瑜喉頭發幹，忽然就湧上一股沖動，反唇相譏道：“我做什麼了？”
如果說他做過錯什麼，那就是曾天真地以為自己是被愛的。
“我都知道了，我知道我不在家的那段時間你們發生了什麼，我一想到你們倆待在一起就惡心得想吐。”
“你怎麼知——”脫口而出的瞬間沈佩瑜意識到對方是在詐他，果然鄒楠話裡的怒氣幾乎壓抑不下：“現在住在一起吧，你們倆……真不要臉。”
沈佩瑜彷彿被拉回了那些暴雨傾盆的深夜，全身瞬間澆透。
“可是你得認清現實……你要是個oega早就被我標記了，竇章那樣的家世能接受你？他對你能有幾分真心？”
此刻的鄒楠就像一個真心給出建議的長輩，一改方才的陰沉，語調循循善誘，甚至帶著一點真切的擔憂，牽引著人一步步跟著他的思路走。
心底沒來由地抽了一下，盡管並不相信他的話，指甲仍不自覺嵌入掌心，沈佩瑜提高音量：“如果你找我只是想說這些的話——”
鄒楠打斷他，聲音比他還大：“也怪不得你，你的生活環境註定了你本性軟弱且自私，你媽為什麼會瘋，還不是因為你嗎？你連從小一起生活的家人都可以放棄，當然也沒有能力維持好我們的小家。”
耳朵裡“嗡”一聲轟鳴起來，伴隨著刺啦啦的響，嘈雜的世界瞬間歸為寂靜，周遭的一切都隱匿在了身後。
情感上過於追求共鳴，人就會缺少獨立性。
在深夜傾訴的往事，只對最親密的人暴露過的痛苦，在這一刻全部化為利劍迴旋刺向自己。
沈佩瑜目光附著車流右移，事實上他已找不到焦點，艱難吐字道：“……你說的還是人話嗎，鄒楠？”
“說點事實而已，這就受不了了？你想拽著別人的手往上爬，一個沒用了就換另一個，這不就是吸血嗎？”
鄒楠的話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陰森可怖，將他整個人裹在漆黑的空間裡，壓得他喘不過氣。
連店長阿姨也注意到他的異樣，拍拍他的背問他有沒有事，可沈佩瑜只能看見她的嘴一張一合，卻聽不見一丁點聲音。
“你忘了嗎？只有我會在自己都吃不飽飯的時候願意陪你一起還債，只有我受得了剛努力爬上去一點就被你一次次往下拉，只有我才會包容這樣的你啊。”鄒楠帶著濃濃的嘆息聲說道，“除了我，誰能忍受得了你那麼長時間？”
“你把身邊人都拖進谷底了，明白嗎？”
——鄒楠本來就是那個意氣風發的鄒楠，如果不是他的拖累，日子早會過得更好。
鮮血淋漓的、無可否認的現實鑽進耳朵裡，像活生生割下大塊肉那樣令人肝腸寸斷，哀慟更甚疼痛，剩下空落落的部分和行屍走肉沒有什麼不同。
“行了，都只是玩玩而已，我們扯平了，沒必要對彼此太過苛刻，你遲早要回我這裡——”
“砰——”的一聲手機被重重砸在地上，通話記錄顯示三分四十九秒的電話自動結束通話。
收銀臺附近一圈人的目光都被這聲響吸引了過來，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自然也想不通為什麼這個年輕人面前的蔬果會散落一地，表情又像見了鬼那樣驚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