訊息
”什麼時候?”付允機械地回複著,指尖在螢幕上留下模糊的指紋。他尚未意識到自己發出的邀約確認,在對方眼裡會是怎樣甜蜜的訊號。
“什麼時候,我看好看時間”
對話方塊那頭立刻跳出回複:”就下週六!”
“周天早上兼職,就週六吧,你需要拍什麼照片?”
很顯然,付允把林州樊的約會請求當成了攝影訂單。
“學長,不拍我,只是想帶你看看拍拍景”林州樊悻悻的看著付允的對話方塊苦笑。
三個感嘆號後面跟著一連串日落的eoji,熱情得幾乎要灼傷螢幕。付允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把一場明晃晃的約會,當成了再普通不過的攝影出行。
“好,海邊的日落確實很久沒看了,難見到好天氣拍景啊,路程不遠就行”付允打完這句話就愣住了...
“不遠,在南海彙旁邊,走路二十分鐘,那是個新建的港口。”林州樊知道南海彙離付允家近,從最近的聊天就知道了。
“新建的港口?我自己家附近我都不知道了”付允好奇的答應下來。
在看到南海彙一詞時,付允又忍不住了想起來周維敏了。
一晚上的閑逛成功讓付允掉入了對周維敏的幻想裡。
管他新建的港口還是舊的南海彙,周維敏這個家夥才是折磨人的妖精。
付允憤憤不平,感覺只有自己無法自拔。枕頭承受著無端的捶打,棉絮裡彷彿藏著那個擾亂心緒的罪魁禍首。付允把發燙的臉埋進枕頭裡。
“早點休息,學長週末見,晚安學長。”林州樊看那頭不再回訊息,以為付允睡了,他也就說完晚安睡覺了。
夢境來得猝不及防。在朦朧的夜色裡,周維敏的唇瓣帶著薄荷的清涼,手指穿過他的發絲,聲音低啞地說著”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付允驚醒時,床單已經皺成一幅抽象畫,汗濕的劉海黏在額前,像他此刻理不清的思緒。
洗手間的冷水撲在臉上,卻澆不滅體內躁動的火焰。鏡子裡的人眼角泛紅,嘴唇因為方才的幻想而微微腫脹。
夜風掀起窗簾,送來樓下香樟樹的沙沙聲。付允數著想象中的快門聲,在”咔嚓”的幻聽中漸漸入睡。
夢裡不再是令人臉紅的親密,而是高中時代的操場邊緣,周維敏逆光走來,將渾身是傷的他拉進懷裡的那個下午。
那時候的擁抱多麼純粹,不像現在,每次觸碰都像在玩火。
“小允,早點休息,我知道你的,晚安【調皮小狗抱著愛心表情包】”付允再次被鈴聲吵醒。
知道什麼?!什麼知道??道什麼知?!知什麼道??他又在知道什麼?
付允的拳頭又緊握起來,難不成他真知道了?這幾天太明顯了嗎?
不知道回什麼,索性假裝看不到。付允想到剛剛做的壞事,覺得自己更不堪了。慾望就像深淵,無理的愧疚感都填不滿的深淵。
付允不敢再看,轉身時瞥見書桌上那臺修複好的徠卡相機——周維敏第一次送的禮物,此刻正沉默地見證著他所有的狼狽。
矛盾就像付允的專屬詞條。他很矛盾,又很果敢,他敢面對自己的心,卻不敢面對心裡的人。
這一切的根源都太久遠了,除去社會的有色眼鏡,他的一切都參與製造他矛盾的詞條。
付允面對著霸淩選擇了攝影,而選擇他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周維敏。
他搖了搖頭,提醒自己別想了,過去就過去了,周維敏還在就好了。
窗外,一輪新月悄悄爬上枝頭。同樣的月光也照在幾條街外的公寓裡,周維敏正對著聊天背景上付允的睡顏出神。對話方塊裡那句”已讀”的提示,像一道未解的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