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 夏謹亭正收拾貨架, 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宋少, 歡迎光臨。”
他轉身,見宋凱霖穿了一身白色西服,領口繫著淺藍色領帶。
宋凱霖四下一打量, 徑直朝夏謹亭走來,臉上掛著柔和的笑:“夏先生,你在這兒工作?”
夏謹亭每次見到宋凱霖,都覺得面前開了朵碩大的白蓮花, 面上看著溫和無害,內裡卻滲著毒汁。
對付這樣的人, 最好的辦法就是打直球:“如你所見。”
“那正好, 我想做身衣服, 你替我瞧瞧。”宋凱霖從西服口袋裡掏出一張月份牌,牌面上繪制著一個穿淡藍色西服的男子,胸前別了朵白薔薇。
夏謹亭皺眉道:“做不了。”
“做不了?怎麼會?”宋凱霖瞪大了眼睛,“亦銘坊可是海城首屈一指的西服店,表哥難道不是看中你的才華,才把你招進來的?”
瞧這話說的, 一來質疑夏謹亭的能力, 二來質疑夏謹亭與顧闕的關系,十足的殺傷力。
果然,宋凱霖話音剛落,店中眾人看向夏謹亭的眼神就帶上了一絲微妙。
“我的意思是, 圖畫得不對,所以衣服做不了。”夏謹亭直言不諱。
宋凱霖一臉驚訝,蹙眉道:“可這畫,出自齊暄之手……”
齊暄在海城人心目中是神筆馬良,畫工一絕,宋凱霖的意思是,畫沒問題,有問題的是夏謹亭。
卻不料夏謹亭沒被齊暄的名頭嚇住,反倒冷笑出聲:“出自齊暄之手,所以呢?”
見宋凱霖一臉莫名,夏謹亭提高了聲量:“如果我沒記錯,宋先生留洋時學的是設計吧。”
宋凱霖不疑有詐地點點頭。
“那就奇了怪了,你難道不知道服裝效果圖和普通插畫不能相提並論嗎?”夏謹亭問得一臉真誠。
宋凱霖臉色一白,輕聲道:“齊先生的畫細節不錯,照著做應該可以……”
“細節不錯?你是沒瞧見人體都扭曲了嗎?衣服的褶皺也沒畫,關鍵要素全都沒有,你照著做一個試試?”如果是普通顧客說出這樣的話,夏謹亭並不會生氣,可宋凱霖不同,他在留洋時主修設計,沒理由不知道服裝效果圖和普通插畫之間的區別,拿著一張插畫嚷著要做衣服,分明是司馬昭之心。
宋凱霖沒料到夏謹亭會突然發難,眾目睽睽之下,他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抱歉,我只是……開個玩笑。”
場面一時十分尷尬,周厚知道宋凱霖是大老闆的表弟,早存了巴結的心思,當即瞅準機會,沖夏謹亭喝道:“宋少是客人,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只不過實話實說,周師傅既不贊同,定是有信心能將這月份牌上的西服做出來,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夏謹亭一邊回懟,一邊給周厚挖了個坑。
“這……這……”周厚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漲紅了臉道:“我也……做不出來,宋少不若找找別的師傅?”
兩只大尾巴狼都想讓夏謹亭吃癟出醜,不料自己掉坑裡了,周厚與宋凱霖面面相覷,相顧無言。
宋凱霖不願留在亦銘坊當笑話,隨口搪塞了兩句,便藉故離開了。
他一走,周厚又耍起橫來,笑得不懷好意:“你可知宋少的身份,他可是三爺的表弟,得罪了他,你準吃不了兜著走!”
又是顧闕,夏謹亭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如果此刻他的情緒可以透過數字表露,腦門上必定冒出一排的“好感10”。
每一次事情只要跟顧闕扯上關系,就必定沒好事。如果說顧先生於他而言是福星高照,顧闕就是妥妥的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