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不嫁進蔣家。”夏謹亭說,“我懂製衣,且急需一份工作。請你相信我,我是誠心誠意求職的。”
夏謹亭的確誠心,管事卻仍有顧慮,固執地不肯鬆口。
兩人說話之際,店裡又來了新的客人。
見是個金發碧眼的洋人,包括管事在內的店員肉眼可見的慫了一截。
“歪而砍吐……”店員操著口音濃重的英文招呼客人,卻聽那洋人語速頗快地回了一堆話。
管事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愣是一個字也沒聽懂。
一眾店員大眼瞪小眼,湊一塊兒小聲議論:“這嘰裡咕嚕說的啥呢……”
那外國客人見沒人回應,又放慢語速一通比劃,奈何還是雞同鴨講。
夏謹亭在一旁目睹了全過程,只有他知道,那外國客人說的不是英文,而是義大利語,他想要做一套西服,用來出席商務會議。
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夏謹亭主動與客人攀談起來。
管事見夏謹亭對答如流,驚訝得眼珠子都快脫眶了,直到一筆生意談成,才磕磕巴巴地問:“你……你會洋文?”
夏謹亭點頭:“讓我留下,我可以接待外國客人。”
管事看著眼前神采飛揚的青年,忽然改了主意:“先說好,我們只招學徒,你要願意,就留下。”夏謹亭留下了,成了豪泰西服店的一名學徒。
學徒包吃包住,卻沒有工錢,每月只發放剃頭錢,只有從學徒變成了夥計,才有正式的工錢。
管事將他領到住處,床鋪是一條灰撲撲的大通炕,所有的員工都睡在炕上,居住環境極差。
夏謹亭卻安之若素,從他打定主意搬出夏家起,便已料到了即將到來的種種苦難。
他向來不懼逆境,只要還能靠手藝吃飯,便沒什麼好怕的。
按照學徒與夥計兩兩結對的原則,夏謹亭亦被管事安排與一位叫阿忠的夥計結對。
介紹時分,阿忠冷冷地瞥他一眼,沒好氣道:“你就是夏家那個男妻?”
夏謹亭早已習慣到哪裡都會被人問及身份,他落落大方地應道:“很快便不是了。”
“哼,放著好端端的大少爺不做。”阿忠冷哼一聲,指揮道,“把地掃了。”
夏謹亭無意與他爭執,拿起那灰撲撲的掃帚,用心掃地。
這種簡單重複的工作,讓時間也變得漫長起來,也恰恰因為不起眼,反倒有利於夏謹亭觀察店內的動靜。
客人的需求、試衣的習慣,就連不同客人喜歡的小食與飲品,夏謹亭都一一記住。
如此,一上午的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到了飯點,員工們分撥吃飯。
夏謹亭初來乍到,成了被孤立的一個。
他碗裡的飯菜分量很少,身側的位置空出了一大圈,形成了一座“孤島”。
與“孤島”相對應的,是老員工們心照不宣地湊了一桌,聲量不低地議論著:“懂洋文了不起啊,你們瞧他那樣兒,尾巴都翹天上去了。”“一個大少爺,還來跟我們搶飯吃。”
這些話通通傳到了夏謹亭耳中,他卻絲毫不受影響,只埋頭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