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謹亭看著那被火漆封了口的信封,登時清醒了。
堂中眾人全都眼巴巴地看著他,特別是蔣家來的人,臉上雖是笑著的,動作卻很強硬,大有夏謹亭不接請柬就不走的架勢。
夏謹亭的指尖剛碰上那信封,蔣家下人便高聲吩咐道:“把盒子開啟,讓夏大公子瞧瞧衣裳!”
盒中是一件寶藍絲綿長袍,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蔣少希望夏大公子能穿著他的心意出席酒會。”蔣家下人一臉懇切地說。
還沒等夏謹亭表態,夏老爺搶先一步上前接過錦盒,一疊聲地保證:“會的,會的,犬子一定穿。”說著,他一巴掌拍在夏謹亭背上,“還不趕緊多謝蔣少……”
夏謹亭凝視著垂首肅立的蔣家下人,沒有答話。
起先,夏謹亭還不明白蔣寬為什麼要送他一身華服,又邀請他去酒會,可現在,他全然明白了。
蔣寬是想讓他穿著一身華服出席西式酒會。
西式酒會有其特殊的著裝要求,出席者穿西式禮服,可以是莊重的燕尾服,也可以是較為休閑的翻駁領西服。
穿華服出席西式酒會,歷來不符合社交禮儀。
以夏家的家境,原主自然沒資格出席酒會一類的活動,若不清楚社交禮儀,貿貿然聽信了蔣寬的話,定會淪為笑柄。
“你說話啊。”見夏謹亭一直不吭聲,夏老爺急得拿袖子拼命擦汗。
“東西……我收下了,替我多謝蔣少美意。”夏謹亭嘴上道謝,臉上卻並無笑意。
蔣家下人是被客客氣氣送走的,夏老爺身為主人家,卻跟著忙前忙後地張羅打點,生怕別人瞧不見他的殷勤樣兒。
對於夏謹亭的處罰,自然也是免了的。
夏老爺的態度很明確,只要夏謹亭乖乖聽話嫁人,他不介意把人好吃好喝地供著。
只是這樣的態度在夏謹業看來,卻是不能忍的。
他被驕縱慣了,習慣了夏謹亭事事不如他,這一回夏謹亭突然得了這麼好的料子,夏謹業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原本一口一個“置辦西裝”的夏謹業話鋒一轉,也要那錦盒裡的絲綿長袍。
陳氏被他吵得心煩,隨口罵了句:“那可是絲綿的高階貨,咱家沒這個錢。”
夏謹亭看了抽抽噎噎的夏謹業一眼,將錦盒塞他手裡:“你若想要就拿去。”
夏謹業被這風輕雲淡的態度駭住,一時連抽噎都忘了。
夏謹亭甩掉了燙手山芋,腳步輕快不少,夏老爺卻急了,奪了夏謹業手裡的盒子,一個勁兒地喊夏謹亭的名字。
前廳充斥著陳氏的叫罵聲、夏謹業的哭聲,頃刻間亂成一團。
夏謹亭回到西廂,即便事先做了心理準備,仍舊為屋中簡陋的陳設所震驚。
狹小的空間裡沒幾件像樣的傢俱,破舊的木桌椅搖搖晃晃,身子一捱上便發出刺耳的“嘎吱”聲。
桌上的茶具成色俗豔、工藝拙劣,一看便知是地攤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