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負責偷聽來著,可沒打算摻和進皇家秘辛啊!
楚陵:“本王與四哥終究兄弟一場,親自去檢舉臉上不大好看,既然大人已經知曉了事情始末,等本王蒐集到人證物證之後,還要勞煩大人在父皇和朝臣面前闡述真相,本王在此先行謝過了。”
楊萬裡:“?!!”
臥槽!讓他一個臣子去檢舉揭發誠王謀害兄長真的好嗎?!!
楚陵剛才還在思索這件事該如何捅到帝君面前,沒想到瞌睡來了就送枕頭,他語罷不顧楊萬裡欲言又止的神情,直接坐上馬車回了府,也不知是不是突厥人在城內盤踞的緣故,外間街道清清冷冷,不似往日熱鬧。
楚陵閉目支著腦袋,似是在假寐,腦海中卻控制不住浮現出一抹穿著金色雁翎甲的身影,舒朗俊秀的眉眼,自是豪氣幹雲,不過那人死了太久,連最後一點零星的回憶都模糊起來。
楚陵對睿王的印象已經不是很深了,記憶中家國動蕩的那幾年,這個大哥常年在外徵戰,一年也回不來幾次,只是每次歸朝時都會帶回一些在關外親手狩獵的野物,因為自己身體不好,那些保暖的好皮子都會刻意留給自己。
其實何止是楚圭,當年他也以為這個大哥會當太子,心中覺得做一個閑王也沒什麼不好,後來對方的死訊從萬裡之外傳來,只讓人恍惚得像是做了一場夢……
馬車忽然顛簸了一瞬,讓楚陵從回憶中驚醒。
他似有所覺地掀起車簾,只見馬車恰好駛到了刑部大牢門前,阿念與雲複寰的身份不同,前者為民,判了死刑之後便交由刑部收押,後者為官,且至今尚未判罪,便交給了大理寺審訊。
他不太捉摸得透父皇打算如何處置雲複寰,倘若已經厭棄,為何一直不曾讓人判罪?倘若有心庇護,又為何押入大牢?
帝心難測,不外如是。
正在駕車的蕭犇敏銳察覺到楚陵掀起簾子的動作,幹脆揮鞭停下了馬車,心思難得細膩了一回:“殿下,可要進去看看阿念?”
楚陵聞言沒有立即回答,過了片刻才吐出一句話:“……也好。”
相比於雲複寰的處境,阿念明顯要糟糕得多,身上被拷打得一塊好肉都沒了,只是比起□□上的疼痛,他一定更痛苦自己連累了雲複寰,聽獄卒說他有好幾次想要撞牆尋死,有一次甚至打破了送飯的陶碗想要自毀容貌,幸虧發現得早及時攔了下來。
“阿念……”
楚陵低沉清朗的聲音猝不及防在耳畔響起,一度讓阿念懷疑自己在做夢,他艱難睜大滿是血汙的眼睛,果不其然在牢門外看見了那抹熟悉的身影,連忙拖著腳腕上的鐵鏈爬到門邊,嘴巴焦急張合,似乎想問些什麼。
楚陵讀懂了他的想法:“你想知道你哥哥如今怎麼樣了?”
阿念用力點頭,雙目猩紅。
楚陵長睫輕垂:“雲相如今與你一樣被下入獄中,本王方才去大理寺看過他了,他求我無論如何也要救你出來。”
其實想讓一個人痛苦,何須酷刑加身,只需要一句誅心之言就夠了。
阿念聞言身形一僵,痛苦閉目,喉間控制不住發出一陣隱忍的嗚咽聲,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莽撞之舉竟會連累哥哥下獄,洶湧的淚水順著臉頰淌落,內心是數不盡的懊惱和悔恨。
他望著楚陵,無聲動唇。
雖然沒發出半點聲音,但楚陵還是讀懂了他想說什麼。
阿念在說:對不起……
對不起,騙了他。
楚陵見狀輕輕搖頭,然後掏出白帕隔著欄杆替他擦掉臉上斑駁的淚水,溫聲安撫道:“阿念,好好活著,我一定想辦法救你們出來。”
阿念卻忽然緊緊攥住楚陵的右手,用力閉了閉眼,在他掌心一筆一劃,認真寫下了三個字——
雲、念、寰。
他的名字叫雲念寰。
楚陵低聲道:“不管你叫什麼,在本王心中永遠都是那個阿念。”
他語罷緩緩收攏掌心,終是在衙役小心翼翼的催促下起身離開了監牢,而阿念所在的牢房上空不知何時多了一片暗紅色的陰霾,一條通體漆黑的巨蟒正在裡面肆意穿梭,吞噬著那團滋味美妙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