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飛雄怒喝一聲,立刻騎馬沖入陣中,用手裡那杆長矛和嶽撼山對打,誓要將這人斬於馬下。
“殺!殺!殺!”
兩邊助陣的動靜越來越大,堪稱震耳欲聾,唯有楚陵目光沉靜,站在高臺之上波瀾不驚,風吹起他霜色的衣袍,裹挾著陣戰中間殺聲震天,鼻翼間嗅到熟悉的血腥味,彷彿又回到了當年率兵出征的時候。
他知道,嶽撼山會贏的。
這場比武不僅是各個軍方派系之間的較量,更是皇權與兵權的較量,父皇將自己統帥的禁軍也派過來,便是想讓他們奪下這次攻打蠻族的軍功,不至於讓褚家與聞人家坐大。
楚陵唯有激怒褚將軍,用這種方式才能讓嶽撼山贏下頭籌,否則憑對方千夫長的身份根本沒有資格參加這場比武。
此戰過後,定能揚名。
“你為什麼對那個千夫長另眼相看?”
聞人熹站在楚陵身後,冷不丁沉聲發問,帶著幾許探究,幾許疑惑,幾許深思,以至於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吃醋了。
楚陵聞言偏頭看向他,墨色的眼睛澄澈得能照出人影,一臉無辜茫然:“方才舅舅問我三軍之中誰能奪魁,我與世子一心,自然幫著西軍,就隨手指了一名小將,哪知舅舅覺得臉上無光,不依不饒地非要比試,我心想那名小將縱然學不到世子十分之一的本事,有五分也足夠將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了,就主動應下了比試。”
明明是自己做錯了事,大道理還一套一套的,馬屁都拍出了花。
見聞人熹繃著臉不說話,楚陵又笑問道:“你怎的將自己兵器借給了他?”
聞人熹盯著場中纏鬥的兩抹身影,慢條斯理道:“他若贏了,也不算辱沒本世子的那把刀。”
楚陵饒有興趣問道:“若是輸了呢?”
聞人熹冷笑:“那本世子就殺了他祭旗。”
楚陵:“……”他就說嘛,對方哪兒有這麼好心。
說話間,場中勝負已分,嶽撼山刀尖一挑,直接卸了褚飛雄的兵器,然後長棍橫掃將人打落馬下,霎時間西軍一方叫好聲如潮,就連定國公也緩和了臉色,露出一抹笑意來,沒想到楚陵的眼光當真如此之好,從數千人中挑出了一個高手來。
“褚將軍,願賭服輸否?”
褚將軍狠狠瞪了眼狼狽的褚飛雄,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硬生生擠出來的:“涼王殿下果真目光如炬,我麾下將士技不如人,願賭服輸,只是不知對上陛下親自統率的禁軍又如何?”
褚家軍著玄甲,西軍著銀甲,唯有那一隊禁軍穿的是明光鎧,裝備精良,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不愧是天子近衛。
剛才二人比鬥之時,他們也在一旁觀戰,聽得褚烈發話,一名留著短須,約摸三十歲許的大將軍騎在馬上緩步走出,他沒有褚飛雄那般蠻橫的氣勢,看起來文質彬彬,更像一名儒將,手中兵器不過一杆白蠟長槍,卻讓人不敢小覷。
“這名小將果然少年英才,只是今日三軍比武,無論官職高低,無論年長老幼,本將姓楊名望,乃禁軍指揮使,你可敢一戰?”
高臺上的楚陵輕抖袖袍,淡淡垂眸,似是頷首應允,嶽撼山將這一幕捕捉到眼底,當即對楊望抱拳道:“末將不過西軍中區區一小兵,擔不起這句少年英才,今日比武是其次,晚輩若能得楊指揮使賜教一二才是畢生的福氣!”
他話說得漂亮,又將姿態放在了晚輩的位置上,就算輸了也不丟人。
楊望哈哈大笑,不禁起了幾分愛才之心:“好,那你可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了,本將這杆家傳長槍取人性命無數,至今還未逢敵手!”
從前聽說書先生講“一點寒芒先到,隨後槍出如龍”,只知快極迅極,等真正目睹的時候才知有多麼氣勢驚人,那杆白蠟槍十分柔韌,堪稱變化無窮,在楊望手中彷彿有了魂似的,攻刺挑揮,令人防不勝防——
然而他出身武勳世家,不可避免沾了一點花哨之氣,招式雖然精妙,卻太過冗雜,相比之下嶽撼山的招式則更為精簡一些,他沒有強大的武學傳承,沒有讀過幾本兵書,但數十年的戎馬生涯給予了他一身可怕的戰場殺人技,招式看似平平無奇,卻是取人性命最有效的辦法。
兩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場上的比試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就連四周高聲助陣計程車兵也逐漸嗓子嘶啞,接二連三安靜了下來。
“咔嚓——!”
只見嶽撼山猛然揮刀斬下,楊望舉槍抵擋,韌性極佳的杆身被硬生生壓變形,居然傳來咔嚓的斷裂聲,楊望臉色一變,迫不得已只能棄了兵器側身躲閃,卻被嶽撼山看準時機用刀背拍於馬下,震得煙塵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