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冷……
雲複寰艱難睜開雙眼,試圖挪動身形,然而失血過多,連半分力氣也聚不起來,他很清楚自己現在面臨的威脅不止是那群刺客,還有密林間出沒的野獸,畢竟誰也不知道血腥味會引來什麼可怕的東西,心中沒由來湧出一股絕望。
畢竟他還有許多未竟之志,倘若死在這裡未免太讓人不甘。
視線開始模糊重影,最後一陣陣發黑,恍惚間雲複寰好似聽見了一陣腳步聲靠近,他擔心是刺客,條件反射撐起了身子,然而入目所見卻是一片霜色的衣角。
“雲相?”
是誰,聲音如此熟悉……
“雲相?”
雲複寰的眼皮子越來越沉,就像壓了兩座大山,終於支撐不住昏迷了過去。
楚陵蹲在溪流旁,靜靜凝望著面前渾身染血的男子,視線緩慢掠過對方蒼白的臉色,肩頭的傷勢,最後停在那支黑色的羽箭上——箭尾處用紅漆點了一抹顏色,赫然是貴族圍獵用來區分獵物的標記。
幽王的箭桿上刻了一橫。
威王的箭頭是倒鈎形。
唯有楚圭用的長箭,每支都會在尾羽上點一抹紅漆。
楚陵似笑非笑揚起唇角,聞人熹也算機智,殺雲複寰的時候還知道借機坑別人一把,只是做得太明顯,一看就是栽贓嫁禍,反而容易幫楚圭洗清嫌疑。
他先是斬斷箭矢的前端和尾羽,然後將上面帶有紅漆的位置清洗幹淨,這才從懷中取出蕭淼偷來的玉佩扔進溪流,將重傷的雲複寰搬去附近一個荒廢的山洞。
與此同時,太陽已經落山,禁軍吹響了號角,沉悶的嗚嗚聲催促著眾人歸營,威王率先帶著獵物歸營,只見他一馬當先朝著中軍營帳奔來,身後是數十名抬著獵物的下屬,大的有梅花鹿、獐子,小的有狐貍野兔,雖然沒真的獵來一頭熊瞎子,但已經算是戰績頗豐。
威王隔著老遠就翻身下馬,然後沖到帝君面前單膝下跪,語氣難掩興奮:“回稟父皇,兒臣打獵回營,今日運氣不錯,獵了一頭梅花鹿來!”
帝君見狀還沒來得及誇贊,就見幽王和誠王也出了獵場,身後同樣跟著一群抬獵物的下屬,瞧著也是收獲不小,尤其是幽王,居然獵了一隻黑熊回來。
“喲,老六,你不是說要獵一頭熊瞎子嗎,怎麼不見蹤影,反倒讓我撞上一隻!”
幽王渾身的得意勁已經藏不住了,只見他走到帝君面前行禮,故作謙卑的道:“父皇,兒子原想給您獵一隻老虎來,可惜本事不濟,只獵了一頭熊瞎子,請您笑納。”
威王見狀臉色瞬間拉了下來,這個討厭的老三,怎麼幹什麼都要和自己作對?!
帝君的臉也拉了下來,威王一向好勇鬥狠,打那麼多獵物並不稀奇,幽王卻是喜好酒色,回回射靶能中個七環已是不易,若說這頭熊瞎子是他自己獵的,帝君死也不信——
只有一個可能,對方作弊了。
“這頭熊瞎子真是你獵的?”
帝君盯著幽王,語氣已經不太妙了,可惜後者並未察覺,美滋滋道:“喲,那當然了,兒臣想著熊皮保暖,給您做一件褥子也是極好的。”
帝君不語,而是命人將那頭黑熊抬上來,只見這頭熊的前胸後腹起碼插著七八支羽箭,眼球突出,頭骨碎裂,分明是被高手一掌擊中天靈蓋而死。
帝君頓時氣得頭頂冒青煙,這群混賬東西,科舉舞弊就算了,圍個獵還要作弊,直接一腳踢中幽王肩膀把人踹了個底朝天:“混賬東西!到底是你瞎了還是朕瞎了!你何時有這麼大的本事一掌能將黑熊的天靈蓋拍碎,莫不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不成?!”
盧遠將軍站在旁邊眼神慌張,時而抬頭看天,時而低頭看地,聽說他沒入仕之前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一手金剛掌練得出神入化。
幽王心中一凜,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帝君發現了端倪,連忙重新跪回原地,磕磕絆絆開口:“回……回稟父皇……兒臣是見那黑熊忽然撲來,隨手撿了一塊石頭拍去,不曾想那麼巧就拍碎了它的頭蓋骨……”
他的鬼話帝君一個字也不信,怒氣沖沖看向楚圭:“老四,你獵的東西呢?!”
楚圭強裝鎮定地把獵物呈上,只見都是些狐貍野兔之類的,但勝在數量之多,而且都活蹦亂跳,這可比射殺難多了,他最擅長在這方面討巧,恭敬低頭道:“父皇,兒臣騎射不濟,只獵了這些野兔獐子,讓您失望了。”
帝君臉色沉沉,不予置評,大抵是上次壽宴的事讓他對這個兒子有了戒心,只覺得對方做什麼都滿腹謀算,環視四周一圈,忽然發現沒看見楚陵的蹤跡,皺眉問道:
“怎麼不見涼王歸營?”
貼身內監高福剛才一直在和前來報信的侍衛竊竊私語,眉頭緊皺,難掩擔憂,冷不丁聽見帝君這一聲詢問,心中暗叫不好,連忙上前回稟道:
“陛下,剛才禁軍來報,說……說涼王可能在密林不慎走失了,定國公世子心急如焚,正舉著火把帶人四處尋找呢。”
帝君聞言臉色一變:“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