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陵雖然沒有說話,卻是緩緩搖了搖頭,聲音因為咳嗽透出了幾分虛弱的沙啞:“本王自然不信,所以才不願告訴你與雲相談了些什麼,就是怕你多心。”
他語罷起身走到聞人熹面前,伸手握住對方因為常年練劍而顯得有些粗糙的掌心,側臉在燭光下覆上了一層如玉般的暖色,長睫輕垂,打落一片惑人心神的陰影:
“阿熹,我自從生下來就沒了母妃,父皇雖然寵愛於我,卻難免要顧及另外幾位兄長,只有你是不同的……”
“你一心為了我考慮,平日就算脾氣大了些,也是擔憂我的緣故,就算真如雲相所說,你是旁人安插過來的細作,本王把性命交到你手上也是心甘情願……”
聞人熹沒說話。
事實上他剛才心亂如麻,滿腦子都在思考楚陵萬一真的疑心自己該怎麼辦,連藉口都編好了就等著對方發難,但他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周身無形的殺氣和陰戾潮水般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略顯無措的情緒。
沒錯,無措。
因為聞人熹很清楚,自己真的是細作,他不知道將來如果有一天事情被揭穿,自己該怎麼面對楚陵這個傻子,而對方又是否還會像現在這樣繼續對待自己。
他動了動唇,數次想要開口,又數次沉默了下來,楚陵卻好似沒有察覺聞人熹的異樣,溫柔撫平他無意識皺起來的眉頭,低沉的聲音滿是信任:
“阿熹,你絕不會背叛我的,對嗎?”
背叛?
什麼叫做背叛?
是欺他瞞他?還是騙他利用他?
聞人熹近乎慌張地偏頭移開視線,啞聲吐出一句話:“當然不會。”
他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楚陵的,這一點他可以保證。
聞人熹太過神思不屬,以至於沒發現楚陵眼底飛快閃過的一抹笑意,他只感覺自己忽然落入了一個帶著藥香味的懷抱,耳畔傳來一陣微弱的癢意,那人輕輕啄吻著他的耳廓,氣息灼熱:
“我就知道,你永遠是護著我的……”
楚陵說這句話時懶懶眯起了眼睛,帶著幾分愜意的舒適,帶著幾分病態的滿足,他一面摟住聞人熹的腰身親吻,一面漫不經心與對方閑話,輕而易舉就把剛才那件事揭了過去:
“本王瞧你放在桌上的那把配劍無端崩出了幾道缺口,莫不是與人打架了?”
聞人熹被他吻得面色潮紅,聞言下意識偏了偏頭,氣喘籲籲道:“沒……沒有……只不過今日在校場與人切磋不小心損壞了,回頭找工匠修補便是……”
劍越鋒,則刃越薄,刃越薄,則劍易斷。
聞人熹今日怕是遇上了使重器的人,否則那把劍不會損傷至此。
楚陵:“武將劍不離身,修補只怕也不如原來的了,等改日本王另外替你尋一把更好的。”
聞人熹不知想起什麼,總算清醒了幾分:“我家中多的是兵器,明日回府中取一把便是。”
楚陵輕輕一笑:“也是,差點忘了定國公府以武立爵,自然不缺兵器,本王自從大婚之後還未來得及拜見國公,不如明日與你同去?”
聞人熹回府哪裡是為了取兵器,而是為了和父親商議對策,畢竟聽楚陵話裡話外的意思雲複寰竟是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那麼此人便非死不可了。
聞人熹將心中那一絲殺氣掩藏得極好,他偏頭吻了吻楚陵,桀驁的眉眼和緩下來,莫名品出了幾分溫柔的意味:“我明日不休沐,取了劍便回校場,你想上門多的是機會,何必急於一時。”
還有,
“以後不要再見那個雲複寰了。”
輕描淡寫的語氣,聽了卻讓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