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早在很久很久以前,那個以死亡作為歸宿的前世,他們就早已成為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又怎麼會一無所有呢?
他一言不發,選擇以行動回答,溫熱的指尖輕輕挑起因萊蒼白尖瘦的下巴,悄無聲息吻了過去,而後者睫毛劇烈顫動一瞬,握住輪椅扶手的指尖控制不住攥緊,卻沒掙紮,而是緩緩閉眼,順從松開了牙關。
這個吻比他們以往任何一次親密接觸都要來得綿長深刻,彷彿要把肺腑裡的最後一絲空氣都掠奪幹淨,幾度瀕臨窒息。因萊原本蒼白幹裂的唇瓣逐漸滋潤起來,變成一種瑰麗的紅豔,那雙清冷陰鬱的灰色眼眸染上情慾,終於透出幾分琉璃般的清澈澄淨,只是迷茫失神,短暫失去了理智。
“安心等待我們的婚禮。”
厄裡圖笑著抬手撥開因萊眼前的碎發,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太陽緩緩落山,帶走了最後一絲光亮。
直到天色擦黑的時候,厄裡圖才終於離開將軍府邸,只是途經花園的時候猝不及防被一抹身影攔住去路,赫然是在這裡等待已久的安彌。
“厄裡圖——”
安彌此時的臉色早已不複餐桌上的笑意盈盈,反而像大雨來臨前的天空,灰敗而又慘淡,他一雙淺色的眼睛執拗盯著厄裡圖,咬緊下唇問道:
“你……你和因萊真的打算訂婚了嗎?”
厄裡圖聞言先是故意一怔,隨即垂下眼眸,意味不明的輕嘆了口氣:“應該是吧,畢竟這是將軍親口下的決定,我們兩家本來也有婚約,誰也違背不了。”
這句話聽起來“苦衷”滿滿,很容易讓人錯解為他只是礙於情面才答應這門婚事。
安彌聞言一時情緒激動,攥住厄裡圖的手急切道:“厄裡圖,可以的,只要你和爺爺去說,說你不喜歡因萊,這件婚事就一定還有轉圜的餘地!大哥的等級已經跌落到c了,而你的精神力等級又是s+,你們兩個就算去了婚姻登記局匹配度也一定高不到哪裡去的!”
他說著忽然又軟下語氣,望著厄裡圖遲疑道:“其實……其實我一直都喜歡你,只是當時爺爺給我定了阿列夫,我沒辦法違揹他,現在好不容易解除婚約,我不想再違背自己的心了,既然橫豎都是聯姻,為什麼聯姻人選不能是我呢?”
“厄裡圖,求求你去和爺爺說吧,他一定會為了你改變主意的。”
安彌低聲祈求著,他已經失去了阿列夫這個聯姻人選,厄裡圖是他最後翻身的底牌,絕不能夠再錯過了。
厄裡圖神色為難:“安彌少將,連你都不敢違背將軍的意思,我就更不便反對了,畢竟自從我進入軍部後他就一直對我照料有加,於情於理我都不該拒絕。”
他藍色的眼眸望著心如死灰的安彌,在夜幕襯託下有一種錯覺的溫柔深情,卻又滿藏“遺憾”:“不過還好,以後就算我和因萊訂婚了,大家也能經常聚在一起,怎麼說都是一家人。”
安彌聞言愈發肯定厄裡圖對自己是有意思的,只是迫於爺爺的威嚴不敢拒絕,他心中又急又氣又惱又恨,諸多情緒堆積在一起竟是半天都沒能吐出一句話來,萬萬沒想到自己籌謀一場,最後居然讓因萊撿了便宜。
厄裡圖見狀低頭看了眼時間,不著痕跡把手抽出來,溫柔款款的安慰道:“安彌少將,請你相信,不管發生了什麼,我們之間的關系永遠都不會改變,只是時間不早,我現在必須得回軍部了。”
他語罷不顧安彌欲言又止的神情,禮貌頷首,轉身離開了,徒留對方失魂落魄地站在花園裡。
夜幕低垂,安彌仍沉浸在打擊中不能回神,以至於忽略了樓上窗戶那一抹佇立良久的身影,對方隱在窗簾後方,骨感修長的指尖漫不經心撥開窗簾縫隙,將他和厄裡圖在花園中的糾纏盡數收入眼底,右耳戴著一枚黑色通訊耳機,正和黑鷹軍團的副團長薩繆通話。
“這次讓安彌白撿了個便宜,勾結星盜害了那麼多條人命,最後居然只得了一個停職察看的結果,海克長官的腦子一定進了水。”
薩繆正在和因萊抱怨著這件相當操蛋的事,聲音難掩不滿,後者則淡淡垂眸,對這件事的結果絲毫不感到意外:“軍部需要維護聲譽,這件案子無論和安彌有沒有關系,都不會把他牽扯進去,海克長官或許是看在爺爺的面子上並沒有深究到底。”
薩繆嘖了一聲:“因萊,自從你離開之後,軍部可真是越來越無趣了,底下的那些狗崽子們老是闖禍,我都快管不住了,還是你有本事,每次都能把他們壓製得服服帖帖,真希望你能重新回來啊……”
他最後一句話幾近無聲,更像是一句自言自語的嘆息,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氣中。
因萊卻聽清楚了,他灰色的眼眸靜靜注視著樓下花園裡的那抹身影,不知在想些什麼,聽不出情緒的道:“會有那一天的。”
薩繆沒聽清:“什麼?”
因萊垂眸:“沒什麼,或許我很快就要結婚了,下次有機會請你吃飯。”
他語罷不顧薩繆在耳機那頭驚訝的鬼叫,直接掐斷了通訊,同時放下窗簾縫隙,轉身面向臥室——
那裡靜靜放著一個黑色的輪椅。
因萊面無表情盯著看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邁步上前,輕踢了一下輪子。他親眼看見輪椅因為力道後滑,最後不偏不倚被桌角抵住,忽然低笑了一聲,彷彿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
“呵……”
這還是他的“好弟弟”當初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