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裡圖點頭:“我就是。”
耶格翻看了一下檔案,他本就面容冷峻,皺眉的時候更顯嚴肅:“新兵報名提交的名單上面都會填寫精神體,你的那一欄為什麼空著?”
厄裡圖是天生的精神體缺陷,這種案例實在太過罕見,整個帝國或許也就出了他這麼一例,當初負責審核篩查的工作人員估計沒仔細看,就那麼讓他鑽了空子。
厄裡圖聞言淡淡挑眉,正思忖著要不要把黑蛇填寫上去,然而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忽然響起,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教官,您難道不知道嗎?厄裡圖是天生缺陷,壓根就沒有精神體,或許你們負責體檢的工作人員該加強一下培訓了,畢竟帝星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的。”
說話的是一名棕色卷發的圓臉向導,名叫弗郎,他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的年紀,鼻子上還有幾顆沒來得及消退的紅色青春痘,說話時故意擠出一個嘲諷的表情,讓那雙本就沒有多大的綠豆眼顯得滑稽而又可笑。
弗朗和厄裡圖曾經是鄰居兼同學,然而兩個人從小到大就不怎麼對盤,弗朗一直嫉妒厄裡圖是個天生殘廢,在學校卻偏偏深受老師和同學的喜愛和追捧,因此沒少冷嘲熱諷和暗中使絆子,結果每次都被厄裡圖反整得不輕。
好巧不巧,這次兩個人居然是同一批入伍的新兵,弗朗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可以當眾奚落這個死對頭,又怎麼肯輕易放過,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了周圍人的驚訝和討論。
“什麼?沒有精神體?真的假的?”
“世界上怎麼會有向導沒有精神體?簡直可以上星網頭條了!”
“沒有精神體也能入伍嗎?”
耶格對弗朗有些印象,因為對方是這一屆新兵裡等級最高的b+級向導,所以入伍以來就頗受矚目,剛上星艦身邊就聚集了一堆拍馬屁的小弟,他眼見四周議論紛紛,直接沉聲呵斥了一句:“都給我安靜!”
教官的威嚴還是有的,剛才喧鬧的星艦立刻安靜了下來,只見耶格盯著弗朗聽不出情緒的問道:“73652號學員,你讀過新兵手冊了嗎?”
弗朗不明白耶格為什麼會忽然問這個,只是敏銳察覺到耶格的語氣不太對勁,吞吞吐吐開口道:“讀……讀過。”
耶格冷冷道:“既然讀過,那麼你就應該知道長官沒有允許你插話的時候最好把嘴巴閉牢,去把新兵守則給我抄三遍,仔細閱讀裡面的規矩條例,好好反思你剛才的行為有沒有出錯!”
耶格在軍校裡是出了名的鐵血教官,有時候連上司的面子都不賣,又怎麼會怵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新兵蛋子。
弗朗聞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顯然沒想到面前的教官居然一點面子也不給,然而他此時已經遠離家中,也沒人撐腰,只得不甘不願嚥下了這口氣:“是!”
耶格這才把視線重新轉回厄裡圖身上,沉聲問道:“新兵,你的精神體是什麼?”
厄裡圖剛才被當眾戳穿缺陷,卻不見絲毫羞憤,他只是饒有興趣掃了眼吃癟的弗朗,然後微微一笑,半真半假道:“或許是一條黑蛇?”
耶格重複了一遍:“黑蛇?你確定?”
哨兵的精神體絕大部分都是攻擊力兇猛的肉食動物,而向導的精神體大多數為草食性動物,例如綿羊兔子這種居多,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向導的精神體是蛇的。
耶格不免氣笑了:“你確定?那麼我能見見這條黑蛇嗎?”
厄裡圖微微攤手:“抱歉,它有些愛冬眠,等下次有機會再讓您見吧。”
耶格聞言眉間溝壑更深,心想這個新兵果然是失心瘋了,他垂眸掃了眼名單,只見等級欄赫然填寫著一個大大的“d”,屬於雞肋中的雞肋,廢材中的廢材,在向導中是連疏導精神力都費勁的那一類。
可惜了。
一眼望得到頭的人生,一眼望得到頭的前途。
耶格微不可察搖頭,沒有再繼續追問,只當厄裡圖怕丟面子故意扯了個漏洞百出的謊言,轉身去別的新兵那裡查漏補缺了。
星艦依舊在平穩行駛,按照正常路程估算,他們現在應該抵達下一個補給站了,然而隊伍卻遲遲沒有降落,直到天色擦黑的時候才終於選擇了一處略顯荒蕪的沙漠平原休息整頓。
入夜之後,氣溫驟降,待在有恆溫系統的星艦上其實更舒服,但這趟旅途實在太長,新兵在星艦上悶了好幾天,屁股都坐疼了,紛紛迫不及待下去透氣,他們以班和班之間為單位聚在篝火旁,一邊喝著熱甜酒一邊聊天,氣氛難得融洽。
就連弗朗也把剛才的不愉快拋到了腦後,四處打量著那些在營地附近持槍來回巡邏的哨兵,最後把目光定格在一名在負責分發食物和水的少尉身上,對方的容貌看起來是這批人裡最英俊的,弗朗從入伍第一天就注意到了他,目光暗了暗,閃過一抹勢在必得,主動過去搭訕:
“你好,可以給我一瓶水嗎?”
少尉沒有多想,直接遞了過去:“閣下,請用。”
弗朗拿了水卻沒離開,他露出一抹自認為風度翩翩的笑容,話裡話外都難掩驕傲:“我叫弗朗,b+級向導,請問可以互相認識一下嗎?你看起來比我大幾屆,等到了帝都說不定需要你多多關照。”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被拒絕,畢竟維薩帝國的向導和哨兵比例達到了極端的1:20,前者無論到哪裡都頗受追捧,尤其b級也不算低了,起碼弗朗成年分化之後靠著這個等級在多納斯星橫著走都沒人敢管。
然而面前這名少尉只是淡淡看了弗朗一眼,態度不僅沒有想象中的熱絡,細看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就連他身後的戰友表情也是如出一轍,紛紛低頭忍笑,用看好戲的目光打量著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