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段成材竟然沒有生氣,他聞言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然後嘻嘻哈哈道:“你說我的衣服啊?都是假貨,西大街一百塊錢兩件,喜歡的話我下次帶你一起去唄。”
胡金言:“你放屁,西大街哪兒有這種衣服賣!”
陳恕不想聽他們爭執,徑直去了陽臺抽煙,外間夜色茫茫,只有體育場館還亮著燈,驟雨打落一地梧桐。
真是個糟糕的天氣,一點兒也不適合舉辦生日宴會。
陳恕在煙霧中眯了眯眼,內心如是想到,他明明不願和莊一寒有所牽扯,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依舊控制不住去猜測對方正在經歷的一切,連自己都找不出原因。
【因為你在嫉妒。】
一道低沉的聲音冷不丁在陽臺響起,讓人心頭莫名一突,只見一條通體漆黑的蛇不知何時出現,正藉著夜色的遮掩從陳恕手腕攀附纏繞而上,它吐了吐猩紅的芯子,語氣蠱惑:
【你在嫉妒,從買表那天就開始了。】
陳恕聞言指尖控制不住一抖,那一瞬間他彷彿被戳破了什麼心事,連煙星燙到了手都沒發覺,冷冷眯眼,聽不出情緒的反問道:“……嫉妒什麼?”
這條黑蛇看熱鬧不嫌事大:
【當然是莊一寒對蔣晰的愛,你上輩子想要卻得不到的愛。】
陳恕聞言居然沒有生氣,他面無表情盯著幸災樂禍的黑蛇,瞳仁在陽臺微弱的光影照耀下顯得陰鬱而又病態,嘲諷勾唇,一字一句輕聲道:
“得不到我就不要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他對蔣晰的愛確實不值錢,但是可以換你的命。】
這條黑蛇覺得宿主的這個念頭有些危險,它尾尖輕掃,也不知做了什麼,陳恕指尖忽然傳來一陣刺痛,連煙都沒拿穩掉了下去,他錯愕低頭,卻發現自己原本光潔的手臂不知什麼時候變得發青腫脹,就像在水裡泡了十幾天的樣子,皮肉外翻,甚至能看見裡面鮮紅的血肉和白森森的骨頭,由裡到外都透著腐爛的屍氣。
“……”
陳恕臉色難看,驚得一度說不出話來。
黑蛇玩味的聲音在黑夜中顯得虛無縹緲,彷彿又回到了江底那個冰冷的夜晚:【陳恕,難道你想回到江底繼續去做一具屍體嗎?】
【既然你已經不愛他了,為什麼不替自己考慮考慮?】
【你什麼都不用做,只用在莊一寒愛上你後把他踹掉就可以了,他的後半輩子還很長,錯過了你,還會有新的愛到來,你不會對他造成任何損失。】
【別猶豫了,否則我也救不了你,嗯?】
【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它忽然變得格外善良,每個字都悄無聲息刺入了陳恕心底的最痛處,說完空氣便陷入了一陣冗長的靜默。
陳恕低頭死死攥緊手臂,力道大得指尖都陷入了皮肉,或許他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灑脫,只是強行把那些不甘和恨意深埋在了心底,然而野獸是無法困住的,在每個夜深人靜的晚上都會蠢蠢欲動,瘋狂撞擊著牢籠。
是選擇賭一把,還是回到冰冷的江底去當一具屍體?
陳恕低低喘息著,只覺得那種潮濕如影隨形,他聲音艱澀,最後咬牙吐出了兩個字:“活著……”
他要活著。
既然得不到愛,那就選擇生命,他要好好地活著、長久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