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老師。”她把包遞給周望,低聲說。
周望接過,拆開,是幾塊豆腐幹,還有些臘肉末,油脂在布上印出淺淡的痕跡。
“……你吃嗎”周望問。
“我吃過了。”她仍低著頭,聲音更輕。
屋裡一時靜下來,周望沒有再說話,把布包裹好,放進自己的衣袋。
“老師,保重。”秀英抬起頭,眼眶紅了,但強忍著沒掉下淚來。
“你也是。保重。”周望說。
幾個月後,返城申請批了下來。第二天清早,天還未透亮,我和周望揹著大包小包的行李,踏上站臺。
“等到真正要走的這一天,反倒沒那麼多思緒了。”
“是啊。”周望看著列車的方向,應了一聲。
列車進站,我們一前一後上車,把行李安頓在行李架上,並肩坐下,車窗外麥田一塊塊後退,田壟間偶有人影起伏。
“我們現在算什麼?”我忽然問。
周望沒立刻答,盯著窗外的光景,一言不發。列車穿過一片隧道時,他緩緩開口,像是剛從夢裡抽離出來:“知識青年待業者還是……”
“不是。我指的不是這些。”我搖頭。
他垂下眼睫,揉了揉眉心,沉聲說:“算是經歷了一場大火吧,燒去了一些羽翼,但仍然可以飛翔。”
“那之後呢?”我問。
“之後……”他靠上椅背,閉著眼,“租房子,找工作,過日子。也許……寫一本書。”
“寫什麼書?”我偏過頭看他。
他沒有睜眼,嘴角微微翹起,朝我靠了過來,頭抵在我的肩上:“寫一個人如何愛上另一個人。不被允許,但也沒被殺死。”
這句話飛進我的心頭,晃了一圈,悄悄落地,生根發芽,開出花來。
列車駛出隧道,陽光灑了下來,給我們臉上鍍了一層幾乎看不見的金邊。
我忽然有些恍惚,彷彿在從一種幽暗中緩緩穿行,走進某種不確定但終歸明亮的未來。
“一切都會好起來?”我低聲問。
“會的。”他點點頭,聲音不大,卻很穩,“可能會慢一點,但會。”
我沒再說話,望著窗外,一塊塊田地向後滑去,時光在車窗上鋪展開來,每一幀都是過往的剪影。
車廂裡有人低聲交談,有人開啟飯盒,也有人靠著窗打起了盹。生活已經迫不及待地重新開始了,不因我們的沉默而停頓。
我們就這麼坐著,列車是一條流動的帶子,將我們拉出過去,送入未見的未來。
你我懷抱著沉重如金,也珍貴如金的愛,在夜裡奔逃,奔向一個冉冉升起、嶄新的明天。
【作者有話說】
這個故事到這裡就要說再見了。再見,再見,下一個故事見吧~